“哎呀对不住,太激动所致,还望见谅!是会唱曲儿的宋小小么?就在此处么?”
“嘻嘻,当然是会唱曲儿了,客官爱听什么她便会唱什么,什么‘寒蝉凄切对长亭晚’什么‘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您要是不爱听这些还有别的更有意思的,什么‘相思五更调’‘一根紫竹直苗苗’……”
萧特末大喜道:“她今日就在此处献声么?”
“嘻嘻,大爷说话当真文雅,还……还……献身,可不就是献身么!嘻嘻!就在今日,就在此楼,别说啦,奴家带你上去见她便是,借问一句,银钱带了么?”
“银钱?哦哦,要买票是吧。mankanshu.”
“嘻嘻……可不就是‘买嫖’么?客官长得威武,说话却当真文雅的紧,来吧,随奴家上楼来。”
萧特末长舒一口气,跟着那扭动的肥大屁股便往里走。
刘六符忙拉住他道:“大……那个……大哥!好像不对啊。”
“甚么不对?快来,好容易找到了,这小子肯定在里边。”
刘六符抬头看了看门楣,大红招牌上斗大的三个字写着《红袖招》,,这可不像是正经唱曲的园子,倒像是个……。
眼见萧特末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刘六符无奈只得跟着走了进去。
第六二五章砸场子
莺声燕语,打情骂俏充斥双耳,两侧紧闭的房门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喘息声。.
萧特末有些纳闷了,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在那红嘴巴大屁股的妇人将其领进一间弥漫着脂粉香气的房间之中时,萧特末忍不住问道:“宋小小呢?怎么没听见她唱曲儿呢?”
那妇人嫣然一笑,露出两排黄豆般的牙齿,娇声道:“这位爷还真是心急,小小马上就到,奴家给您去叫。”
萧特末皱眉又问道:“宋小小不是开园子献声么?难道竟然是给客人单独伺候么?”
“瞧您说的,可不是单独伺候么?这种事难道还一大堆人围着看么?爷您口味还真够重的。”
刘六符喝道:“废话恁般多作甚?宋小小是不是在给一位姓苏的客人唱曲儿?带我们去。”
那妇人愕然道:“姓苏的?奴家可不知道客人的姓氏,来我们这里的都是打个转就走,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完事,谁来多嘴问人家的姓氏,不是找骂么?”
萧特末道:“那她现在何处?带我们去寻她。”
那妇人白了他一眼道:“总要等人家完事啊,不管什么事总有个先来后到的吧。”
萧特末一伸手蒿住妇人的衣襟,喝道:“你带不带路?”
那妇人一愣,猛然间杀猪般的尖叫起来道:“怎么着?来咱们红袖招撒野么?老娘什么人没见过,别以为你长得壮,身上毛多,老娘就怕你们,有本事你动动老娘试试?”
刘六符赶紧上前拉住萧特末,这里可不是上京,萧特末在这耍威风可太不长眼了,刘六符伸手从怀中摸索半天,摸出一小锭银子举到妇人眼前道:“带我们去,这银子便是你的了。”
那妇人整整衣衫,看了一眼那指甲盖大小的可怜巴巴的小银锭,面露鄙夷之色,冷声道:“老娘没见过银子么?咱们红袖招有红袖招的规矩,宋小小正在伺候别的客人,你们点名要她,便给老娘等着,要是等不及便给老娘滚蛋;瞧你们那点出息,这么小的银锭子也好意思在咱们红袖招拿出来,一看就知道是变卖家产来风流快活的败家子一个。”
刘六符羞愧yu死,要不是被苏锦赢光了所有的钱财,他也不至于拿这么小锭的银子出来丢人现眼,这可好,被个妇人给鄙视挖苦的一无是处。
萧特末哪里忍耐的住,冲上前来一把掐住妇人的脖子,左右开弓连抽四个大嘴巴。
萧特末的手上力道那还了得,妇人哪里经受的住,被打的牙松齿危满眼冒金星,耳朵你嗡嗡作响,头也晕乎乎的站立不住。
“带不带路?”萧特末横眉怒目,一上午跑的浑身上下全是汗,脚底板隐隐作痛,本就窝了一肚子火,这妇人还敢伶牙俐齿,还算是他明白这是在宋都汴梁,若是在大辽,提刀砍了这妇人他也敢。
“哎呀!杀人啦!来人呐。”妇人短暂的眩晕之后清醒了过来,猛然间开口大叫,但叫声持续了一半,忽然间像是被砍了脖子的母鸡一般,抽着气戛然而止。
眼前一柄冒着寒气的冷森森的匕正对着自己的眉心,一下子便将那妇人的叫声吓得咽回肚子里。
“贱人,再鸹噪爷爷捅了你。”萧特末啐了妇人满脸浓痰。
那妇人不敢擦拭,忍着恶心颤声道:“好汉爷饶命,奴家……带你们去便是。”
“快起来,带路。”萧特末一脚踹在妇人胯上,疼的那妇人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一骨碌爬起身来披头散发的往门外走。
萧特末大步跟上,刘六符也赶紧小跑着跟上来,虽觉唐突不安,心中却也快意;这等势利眼的妇人,便需要萧特末这样不讲理的恶人来对付,几个耳光外加刀子架在脖子上,立刻便老实了。
三人沿着二楼的回廊一路往前走,到了一间紧闭的房门前面,那妇人哭丧着脸道:“两位大爷,到了,宋小小姑娘便在里边,不过可莫怪奴家没提醒,里边可是有客人的。”
刘六符抬眼看这门口挂着的小红灯笼上写着两个字‘小小’,冲萧特末微微点头,萧特末将匕插进靴筒中,伸手拍打门扇,里边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骂道:“谁他娘的在此鸹噪?滚开!”
萧特末捅了捅那妇人,示意她搭话,那妇人无奈只得叫道:“是奴家媚娘啊,红袖招的妈妈呢,给爷送茶水来的。”
“送你娘的茶水,老子正办事你来送哪门子茶水,京中花楼哪有像你们这家这样伺候客人的?滚开!”里边的人怒骂,同时听到‘啪啪啪’数声爆响,夹杂着一名女子哎呀哎呀的叫声。
那妇人看看萧特末,无奈的摊摊手,萧特末一把将她扒拉到一边,拱手叫道:“苏大人,我是萧特末,特来拜访!”
里边的动静停了,那男子的声音响起道:“哪个萧特末,谁认识你,快走开,真他娘的晦气,逛个窑子都这般的鸹噪。”
萧特末怒道:“得罪了!”说罢用胳膊肘憋住力道,用力一撞木雕花门,就听哗啦一声,里边的门闩碎裂,屋门洞开,昏暗的屋子里,一张软榻上一男一女赤条条的缠在一处,骤然间被曝光之后,两人惊叫连声,赶紧拿衣服被子挡住身子。
萧特末大步进了屋子,借着昏暗的光线眯眼细看,那男子脸颊上全是周围,上下颌黑须宛然,身上赘肉层层叠叠,哪里是苏锦,分明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
“干甚么?你们干甚么?”那男子怒斥道。
“你是何人?怎地不是苏锦?”
“滚出去,谁是苏锦,苏锦是谁?老子不认识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萧特末挠头看向刘六符,刘六符忙上前问那吓得发抖的半裸女子道:“你叫宋小小?”
那女子像只惊吓的小鹿,裹着被子露着半截胸脯怯生生的点头道:“奴家是宋小小……”
“你不是初次登台献声唱曲的名角么?怎地是个婊子?”萧特末大声道。
“奴家……奴家……可不是什么名角,奴家一直都在这红袖招待客,可没害人杀人,好汉爷饶命。”
刘六符咂嘴道:“萧大哥,咱们弄错了,这宋小小可不是那个宋小小,咱们都被苏锦给耍了,压根就没名角宋小小这么一回事,这里就是个ji院,这ji女的名字就叫宋小小。”
萧特末大骂道:“操.他娘的,好小子,躲起来不见我们倒也罢了,居然害的我们忙活了一上午,老子跟他没完。”
话犹未了,外边一阵脚步杂沓之声传来,一名妇人嘶哑的声音传来:“快快,就在这房里,两个不知哪儿跑来的泥腿子打了老娘还要砸咱们的场子,都一个个的愣着作甚?平日说起狠话来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会子还不快进去给老娘往死里打。”
房门口哐哐乱响,一伙人气势汹汹的拿着棍棒铁尺涌了进来,披头散发的老鸨子媚娘叉着腰站在门外手指萧特末和刘六符大骂道:“就是那两个贼厮鸟,打,给老娘打。”
一伙子打手们蜂拥而至,二话不说抡着家伙便朝萧特末和刘六符身上招呼;萧特末倒也罢了,寻常七八个汉子根本就挨不到他的衣角儿,就算是打到他身上,他的一身黑毛腱子肉也根本不觉得疼;但刘六符可倒了霉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文士,被铁尺木棒一顿招呼,顿时头破血流。
萧特末还待反击,刘六符大声哭喊道:“萧主使救命,咱们快点逃吧。”
萧特末眼见对方人多,身上也挨了好几下重的,自己又不敢下狠手往死里整人,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一把揪住刘六符的身子往肩膀上一扛,挥手抬腿打倒几个打手便往门外冲;众人惧他神勇,都不敢挡道,居然被他乱踢乱打冲了出来。
那妇人见居然被萧特末冲了出来,顿时破口一顿乱骂,鼓噪着众人再次追来。
众打手不敢太靠近,只不断的将手中家伙朝萧特末身上乱丢乱砸,萧特末倒是没挨到几下,身上扛着的刘六符可倒了大霉,别棍棒铁尺等硬物砸了数十下,砸的满头满脸全是血。
萧特末撒丫子狂奔下楼,来到大街上,迅若奔马般的消失在街道尽头。
一群打手们追了几十步远,眼见追不上了,手中的家伙也丢光了,这才骂骂咧咧的回转身来。
街上行人侧目,议论纷纷;百姓们聪明绝顶,立刻揣摩出事情的缘由来。
“这两个家伙定是piáo.娼不给钱,被打出来。”
“很是,瞧那老鸨子媚娘披头撒发的样子,也许piáo的就是这老货。”
“这两个泥腿子也真是好胃口,这么老的货也上,还被打的头破血流,这不是亏死了么?”
“切!你懂什么?越老越有嚼劲,没见那汉子生的恁般魁伟,娇滴滴的货色能挨得住么?只好老鸨子亲自上阵了,却不料是个吃白食的。”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萧特末一路狂奔,一口气跑了四五条街,一头扎进馆驿之中,将满头满脸鲜血的刘六符往院子的青砖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口喘息不已。
第六二六章守株待兔
刘六符伤势不重,虽头破血流,却也不过是皮外之伤,一番治疗擦洗之后恢复了过来;只是满头破损肿起之处,帽子也戴不得了,只拿个白布裹了一层又一层,活像汴梁城中偶尔出现的西域阿三。
将养了一下午,萧特末坐不住了,虽明知苏锦躲着他,但事儿可是自己闹出来的,苏锦不过是说个托辞罢了,谁叫自己硬是满大街寻什么宋小小,结果闯到妓院之中被人给撵了出来。
满心郁积的郁闷火气,却又无处发泄,也不是赌气的时候,总要找到宋使开始谈判才成。
萧特末只能跑去刘六符的房中跟他商议,见刘六符头缠白布躺在床上只哼唧,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掀开被子骂道:“莫装死了成不成?瞧你这副样子,像是妇人生了孩儿一般,你打算就这么躺着啥都不干么?”
刘六符撑起身子苦着脸道:“现在还能怎样?人家摆明是躲着咱们,难道咱们还堵在他家门口不成?”
萧特末一拍大腿,喜道:“好办法啊,难为你脑子还没被打坏,咱们就去他家门口堵着,他跑了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么?老子就不信他连家都不回。”
刘六符来了精神,一骨碌爬起来道:“对呀,在下居然忘了这茬,而且咱们老是寻苏锦也不太对,毕竟主使是那姓富的,那人看着倒还老实,咱们也该去寻寻他才是。”
萧特末摇头道:“你看不出来么?富弼完全做不得主,所有的一切都是苏锦这小子在安排主事,找他不顶用,他肯定是一句‘要谈也要苏副使同意才成’便将我们打发了,你当老子没想过这些么?还是堵苏锦大门口,他一出现,咱们就揪着他不放,不开始谈判咱们便不走,要不咱就住在他家,他吃饭睡觉咱们都跟着,他能拿咱们怎样?”
刘六符肚子里暗骂:这他娘的成什么了,堂堂大辽特使,本是气势汹汹而来,现在居然落到求人家会谈的地步,这事要是传回辽国,上上下下的唾沫星子不把自己两人淹死才怪。
但眼下确实别无办法,走又不能走,连盘缠都没有,再说宋人的火器凶狠,要不弄清楚些,回去也不交差;否则谈判的差事没完成,也没什么理由好搪塞,最好是寻到苏锦等人随便达成一个什么协议都好,然后再伺机探明宋人的火器到底数量有多少,要是能顺便打听出来如何制作的,那便是天大的功劳了。
两人计议已定,趁着红日尚未西沉,带着萧家十虎中的四位再次乔装打扮,故技重施的出了馆驿,直奔苏锦的宅第而去。
从申时三刻直到戌时天黑,萧特末等人都躲在汴水河边的古柳之后鬼鬼祟祟眼巴巴的看着不远处的胡同中苏宅紧闭的大门;日头下山之户,料峭春寒同样冰冷刺骨,黑夜如大幕般慢慢拉上,几人缩在柳树下眼见汴梁城中华灯初上,家家欢声笑语,左近又有饭菜香味飘来,让这几个异乡来客饥肠辘辘,愁绪愤懑满怀;回想起哎汴梁之后的种种,特别是遇到苏锦之后一系列的不顺,萧特末恨不得大哭一场。
就在萧特末愁肠百结之时,萧家四虎忽然低声道:“两位大人,有动静。”
萧特末和刘六符忙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去,只见苏宅大门喀拉打开,灯光照耀出,可以清楚的看见那苏锦一袭银白长衫立在门口,正拱手送别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
就见苏锦拿了一张信封摸样的物事递给那人,那人伸手塞进怀中,两人站在门口又说了几句,说话的声音虽不大,但静夜中还是飘过来几个敏感的字眼过来。
“火器……小心……严守秘密……运往瓦桥关……”
两人只是寥寥几句,便不在多说,那男子拱手告辞,出了巷子口直奔汴河大街得胜桥方向而去。
苏宅的门再次关闭,刘六符咬牙咒骂道:“原来这小子居然就窝在家中,害了咱们在外边挨冻受饿,萧主使,咱们这就闯进去么?”
萧特末微微摆了摆手,皱眉稍微思索了一番,忽然咧嘴笑道:“今晚咱们不找他了,咱们找别人。”
刘六符道:“找谁?都看见苏锦本人了,怎地反倒不找了。”
萧特末露齿一笑,得意的道:“莫再多问了,二虎,你带人赶上刚才从苏宅中出来的那个人,寻了僻静处将他拿下绑了,别说话,你们不懂宋人官话,一出声便漏了底,绑住了便成,我和刘副使去问话。”
刘六符愕然道:“萧……萧主使,你这是要……?这可是在汴梁啊,这么搞是要出大事的。”
萧特末啐了一口道:“胆小如鼠的东西,老子都不怕你怕个鸟?再啰嗦我可不饶你。”
刘六符赶紧闭嘴,萧二虎带着三个兄弟悄悄爬上河岸,顺着大街便追了上去;萧特末拍拍身上的草茎和泥土带着刘六符也上了岸,看了紧闭的苏宅大门一眼,嘿嘿笑道:“小子,你做梦也想不到老子有这么大胆子吧,让你得意去,爷爷先让着你。”
萧家四虎确实有些本事,不小盏茶功夫,蒙着脸的六虎便从前方赶了回来了,萧特末知道得手了;几个人急匆匆往前赶了约莫两里地,在街道靠河的一侧一条石阶小道直通河滩,大概是平日居民浣纱洗衣下到河岸下边的台阶;几人摸索着下了河滩,在两棵交错生长的大柳树下,看到了被捆的结结实实的那个身着官服的汉子歪在地上,头脸上全是血迹,显然是吃了亏。
萧特末远远站定,撕下一脚将面孔牢牢包住,只露出两只眼睛;刘六符依样画葫芦,只可惜手力单薄,扯了半天也没扯开衣角;萧特末不耐烦了,伸手在地上捞了一把乌泥兜头盖脸的一顿乱抹,弄得刘六符满嘴满鼻都是泥土,呸呸呸连往外吐臭泥。
“把人招来了,你第一个去死。”萧特末骂道,随即示意二虎等人四下散开望风。
夜色下,汴水河面上星星点点的倒影的灯火辉煌,好在晚间船只基本上都靠岸歇息,也不虞河中舟船看见,倒是岸上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不少人,若是发出大的声响,必然招人来查看。
萧特末抽出靴筒中的匕首,走到老柳之下,见那人瘦削面孔,两撇黑髯,大约三十来岁的摸样,满脸的惊恐和疑问,身子微微颤抖。
“老子将你口中的草团拉出来,你若是敢出声喊叫,老子一刀便送你归西,听清楚了没?”萧特末抬脚踏在那人的腿胯上,将匕首在那人眼前晃了两晃,恶狠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