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着黑疤脸陪笑,心中则暗笑,也与小叔一并就进了院子。
小叔让我跟着他,就在这院子里,拆了谷风车再带走。
我知道小叔这时在拖延时间,接下来要怎么盘下那带底红珠,还得看他的操作。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叔紧接着,就直接点名了,那带底红珠不是寻常物!
“诶~老哥,我看你那珠子红得发亮,应该是个宝贝吧?”
这是什么操作?
按理说,小叔应该旁敲侧击,让黑疤脸以为红珠不值钱,然后再出手将其拿下。
可小叔这句话一出,就算黑疤脸之前不知道红珠的价值,也不可能再轻易的盘给我们了……
黑疤脸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是更加的浓。
“哟~看不出来,你在宝贝方面还有研究啊?”
“什么研究哦,就是觉得好看,应该真是个不得了的宝贝吧?”
小叔这“不得了”三个字儿,让黑疤脸的笑容中又泛起了一抹得意,也直接就给我们吹起了这红珠的来历。
没想到这红珠的来历,还真的是不得了!
这黑疤脸的祖上,居然是清廷高官!
后来,清朝覆灭,这黑疤脸的祖上一路逃回老家,也就是这两江古镇,这带底儿的红珠,就是当时黑疤脸祖上的官帽顶珠!
“知道什么材料吗?红珊瑚!今天你们能看见,算开了眼了!”
黑疤脸说完,双眼都笑成了一条缝,我则在心里骂了一声该死。
这黑疤脸明显对这顶珠的价值是门清的,那么我们再想捡漏的话,几乎已经不可能。
我瞧向小叔,以为小叔也会像我一样失望。却没想到,小叔一个劲儿的向黑疤脸陪笑,还催促我继续拆谷风车。
我搞不懂小叔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道暗路子来不了,想来明的?那可不就是抢劫了吗?
我想到爷爷和我爹描述中,小叔年少时干的那些混账事。
什么在别人家院子里人工施肥,什么争强斗狠把别人打进县城里的医院,更甚至,在十几岁的时候,带着村里的姑娘上山一宿未归。那姑娘回村后说,小叔一整晚都在给她治病,取长补短的病……
这么一想,我还真有些紧绷了心。
直到随着我们对谷风车的拆卸,我被这盛夏的烈阳晒得是满身臭汗。
渐渐的,我也不再盯着小叔,而是下意识的瞟着那黑疤脸端着的酒碗,不停地咽起了口水。
“别看了,赶紧吧。把这谷风车拆出去做柴火卖了,我们也去打碗酒喝。”
小叔随口一说,我则听得一愣,也瞟了眼太师椅上的黑疤脸。
果然,那黑疤脸同样的愣了神!
小叔教过我,说人有善念和恶念,歹人多会利用人的善念,但聪明的人则会利用人的恶念。
在这黑疤脸看来,他一直把我们当猴耍,明知道发霉的谷风车没有价值,还让我们白忙活,这是他的恶念。
小叔这句话一出,他心里肯定明白,这大热的天,我们拆了这谷风车,也换不上一碗酒,这是小叔在加深他的恶念!
小叔说,每个人的恶念都有底线,当恶念突破底线,就会变成罪恶,心里就会不安。
黑疤脸还真的明显不自在了起来,拧着酒坛就来到了我们跟前。
“诶诶诶,酒我还是请得起的,就当你们帮我处理破烂的工钱了。”
“这怎么好意思?”
小叔一边推辞,一边盯着黑疤脸手里的酒碗,就像我刚才一样,不停的咽口水。
这个时候,我已经分不清楚,小叔是真的渴了,还是有其他目的。
直到黑疤脸,把酒碗推到小叔面前,小叔这才道着谢接下。
不过,他并没有一饮而尽,转身又将酒碗递给了我。
这让我很是奇怪,按照小叔平日里的性格,他几乎不可能有谦让这种传统美德,况且说什么他都是长辈,这样的事情,他也应该先占甜头。
我带着疑惑接过酒碗,也没客气,一口闷了下去。
也就是这一口,我被呛得是弯下腰不住咳嗽。
“哟,小兄弟,没怎么喝过酒吧?你可要悠着点!”
黑疤脸笑着给我拍背,小叔则沉着脸骂我没出息。
我一番傻笑,把酒碗还给了黑疤脸,心里则对小叔大写的服!因为我已经明白,小叔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多我无法理解的行为!
刚才,我仰头喝下这碗酒的时候,只透过烈阳瞧见,这酒碗白莹如雪,其中似乎有丝丝华光游动!
再看造型,大敞口,玉璧底,底下还隐约落着个盈字,虽然看着与平常的白瓷碗很像,但应该是唐代刑窑的白釉碗!
小叔让我先喝了这碗酒,是在向我炫耀!他从踏入这院子门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布好了局!他后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只碗!
我当然被小叔这操作镇住了,而后面的一切,也都已经水到渠成。
小叔在喝完酒后,有些不好意思般询问黑疤脸,能不能让他再带一碗路上喝。
黑疤脸已经被小叔做的局激起了罪恶,当然没有拒绝,挥挥手,说只是一碗酒而已,倒满了就让小叔端走。
我背着拆掉的谷风车,屁颠屁颠的跟在小叔后头。
直到我们一边道谢,一边出了院门,小叔这才挺直了腰,也再没了刚才面对黑疤脸的低声下气。
他高扬着白釉碗,眼里满是大家闺秀的傲娇~~
“昇贼……”我单名一个昇字,小叔打小叫我昇侄,叫着叫着就变成了昇贼。
“官帽顶珠,一般不会落凡尘。
拥有顶珠的人,基本都是封建王朝官员的后代,他们当然会知道顶珠的价值,所以我们不能打顶珠的主意。
反倒是这些不起眼的物件儿。他们先祖在宫里时,古董的概念还不强,就算有,也多是对于一些青铜器,对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几乎不会重视,一代代传下来,也当然就不会被当成宝贝。”
小叔得意的说完,端着那白釉碗,一边抿着碗里的酒,一边跨着八字步,整个一地主少爷的高傲。
现在想来,如果小叔当时能收敛一点,或许我们就不会在铲地皮这条道干个齐活,也就不会成为别人嘴里的土夫子,盗墓贼。可惜,这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