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叔当然没有想到,这居然正好撞上了下墓的时候。
“小叔,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会儿你去告诉奎三爷,我们要找阴阳先生看碗,奎三爷肯定会认为,我们是想临阵脱逃。
别的不管,老胡家的招牌不能砸。先探墓,白釉碗的事儿转头再说。”
小叔说完,我也赞成了他的决定,与他收拾了一番就下了楼。
楼下,大院中,蒙蒙朝阳里,正停着一辆解放牌的大卡车。
奎三爷,花儿娘,和开车的伙计,坐在车头的驾驶室里,在看见我们后,也朝着我们点头示意。
我和小叔同样点头回应,车尾则又传来了师爷的声音。
师爷就站在这大卡的尾厢口,招呼我们上这大卡的绿布车厢。
我和小叔绕到车尾,依次翻上车厢。
我初略的扫视了一眼,也只是一眼,便在这车厢中,瞧见了宋瘸子,和宋瘸子之前说的疤脸。
我没见过疤脸,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这疤脸是人如其名……
如果说奎三爷脸上的刀疤,只是一条疤痕的话,那么这疤脸的右脸,则是在疤瘤上生着一张脸……
我没有夸张,这疤脸的右脸,就像蜡烛融化了一样,整个扭曲着不说,其右眼的眼眶,更是一个漩涡形的孔洞,异常的可怖!
可能是发现了我和小叔正盯着疤脸,车厢里的宋瘸子麻溜的靠了过来,哈着腰就向这疤脸介绍起了我和小叔。
这疤脸瞧了我和小叔一眼,还算客套的跟我们握了手,跟着就整理起了这车厢里放着的一排黑皮背包。
我瞧了瞧,这些黑皮背包都是鳄鱼皮的材质,包的侧面,也都挂着一柄半圆头的铁铲。
“洛阳铲……”
小叔在我耳边低声说着,我也跟着点了头。
洛阳铲,土夫子一行标志性的工具,据说一铲下去,能将地下的泥土带上来,土夫子们,往往也都是用这洛阳铲,判断地下墓室的位置,以及打通进入墓室的盗洞。
那么,不用想了,这些鳄鱼皮背包里,应该就是这疤脸给我们准备的下墓装备。
“哟~~走地仙儿?”可能是听到了小叔的低语,疤脸抬头瞧向了小叔。
走地仙与土夫子同意,疤脸这是在问小叔是不是同行。
小叔客套的摆了摆手,说只是见识过,算不上行内人。
疤脸笑了笑,我和小叔跟着绕过了他,要继续往车厢里面靠。
可就在这时,小叔突的在暗地里拽了拽我的手腕。
我瞧向小叔,却又发现小叔正直勾勾的盯着这车厢最深处的一边。
我顺着看去,是不由得就紧紧皱了眉。
因为这车厢最深处,竟然还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看着年轻,穿着一身皮衣,就像民国时期的特务似的,就坐在车厢最里面一言不发。
当然,让我皱眉的,并不是这女人特务一样的装扮,而是这女人非常的怪……
我和小叔刚才翻进这车厢的时候,可是瞧过这车厢的大概情况。虽然这车厢有绿布遮掩,深处很阴暗,但以我的眼力,不至于发现不了这女人。除非这女人……一直没动。
这里我所谓的没动,不是指身体上的移动,而是指这女人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活人气儿,所以我扫眼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她……
“怎么了?”
似乎发现我和小叔顿了脚,宋瘸子凑到了我们身旁,瞧了眼女人后,用只有我们能够听到的细声告诉我们,这女人姓王,奎三爷叫她王姑娘,而这王姑娘,就是找到奎三爷,摊出佛爷墓的人。
我听得恍然。
原来这女人,就是半个月前找到奎三爷的土夫子,怪不得没有活人气儿。
之前宋瘸子说过,盗墓是阴世的活儿,这一点他说得很对。
这王姑娘,很可能是因为常年下墓,已经磨掉了身上的活人气儿,所以显得死气沉沉。
思索间,加上我和小叔,探墓的人员已经到齐,师爷让我们坐好后,也就拉起了车厢门。
这解放牌的大卡,也就载着我们,浩浩荡荡的驶向了潼兰县城外,目的地,当然是佛爷墓所在的定安山。
路上,师爷让疤脸给我们讲一讲探墓的事宜。
疤脸扫了我们一眼,伸出了一根与他右脸一样满是疤瘤的手指。
“墓里的门道,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一句话,下墓后,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就算墓里有金山银山,我让你们别拿,你们就一定不要去碰,不然的话……”
疤脸一顿,也就用他满是疤瘤的手指,指向了自己同样满是疤瘤的右脸。
“这……就是在墓里乱来的下场!”
我听的点头,也知道疤脸不是在唬我们。因为按照小叔的描述,下墓确实不是什么安全的行当。
疤脸这右脸,很可能就是在墓里时,碰上了具有腐蚀性的东西,比如尸毒或毒雾,所导致的。
疤脸说完后,又打开了一个黑皮背包,向我们介绍起了背包中的各种工具。
飞虎抓,挂山梯,瑞士军刀,防毒面具,等等等等……
直到疤脸讲完,车厢中的气氛陷入了一片凝重。
这时,宋瘸子接过了话茬,讲起了关于探墓的各种趣闻。
我盯着眉飞色舞的宋瘸子,只想这货不会真的像小叔说的,就是奎三爷招来活跃气氛的吧?
直到过了有小半个钟头,载着我们颠了一路的大卡,终是稳稳停了下来。
师爷和宋瘸子打开了厢门,门外,是一片无垠的荒野。
我们背着各自的背包跳下了车。
直到我和小叔,搀着最后的师爷,从车厢中下来时,突然,师爷双眼一瞪,猛地就回头看向了车厢之中。
我一愣,同样看回车厢,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时,小叔在我耳边低低的开了口:“那王姑娘,不见了……”
草……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车厢中可还一直坐着那王姑娘。
而刚才疤脸讲述探墓事宜,还有宋瘸子讲述探墓趣事儿时,那王姑娘完全没有参与进来,这让我再次忽略了她的存在……
那她人呢?
“不用找了。”
熟悉的声音从车头方向传来,是已经下了车的奎三爷。
奎三爷就站在车头边,与花儿娘一起直勾勾的盯着车头正前方。
那是一片青草幽幽的大荒坡,翻过这荒坡,应该就能瞧见定安山。
此时,这荒坡上,正有一个背着黑皮背包,一步步向上跋涉的女人,也正是不见了的王姑娘。
“她全名叫王殷红,”奎三爷双眼一凝,“她找上我的时候,整个堂口的弟兄,包括花儿,都没有发现她。”
“确实有些不对劲儿……”疤脸上前,同样盯死了荒坡上的王殷红,“三爷,你们可要留个心眼。
我在院儿里,第一次见到这王殷红时,总觉得她身上,有股让我不舒服的感觉。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我只在墓里,那些陈年老尸身上感觉到过。
换句话说,这王殷红身上,有一股养尸气儿的土夫子,也养不出来的尸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