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高飞这会在车上,一定会把头埋低,不然会忍不住提醒:Boss,上次出门谈生意时,司机要走这条路,您当时以堵车为由严肃拒绝了的。
杜可噎了会,近乎便秘地说了句,“……没事。”
平常二十分钟的路,这次走了一个多小时,杜可还得谢谢它堵得不是太严重。
因为又遇上红灯,乔靳宸在咖啡厅对面的十字路口处便应她要求将她放下了,杜可再次道了谢,便就着还剩十几秒的绿灯快步走向对面。
乔靳宸坐在车里看着她急步而去的背影,想到那天在宴香楼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手指握在方向盘上极有节奏地敲了敲,待红灯变绿灯,便转了方向盘。
他还要去看望老师。
乔靳宸到沈家的时,沈老夫人正在客厅哄三岁大的小外孙。
沈寿康要比乔老爷子小上十来岁,和其夫人一生也只有一个女儿,取名沈扬灵,取自《九歌·湘君》里的“横大江兮扬灵”,言明,纵是女儿也可以有不输男儿的气韵。
因是老来得女,沈扬灵和他是同岁,要是从乔老爷子那辈儿论,还比他高出一个辈分。可后来乔靳宸拜沈寿康为老师,两家人也就不管辈分不辈分的了,早些年甚至撮合他们两个在一起,可惜彼此都不来电,硬是没成。
刚进门,小家伙就从沈老夫人怀里蹦下来,欢脱地迎他,“乔舅舅乔舅舅……”
因为他和沈扬灵也算师姐弟,沈扬灵从小就教他这么叫。
乔靳宸手里带着礼,不方便抱他,就蹲下身子和他说话,眉目温和,“宝儿乖,有没有想乔舅舅?”
宝儿是小家伙的小名,因为父亲是军人,大名起得很响亮,叫丛安澜,安澜,太平之意也。
“想——”小家伙瞪大眼睛回答,然后在他身上找,“舅舅舅舅,我的大坦克呢?”
乔靳宸失笑,小孩子就是这么单纯,心思总是藏不了几秒。
他从礼盒中间选出一个,递给他,“呶,你的坦克。”
然后小家伙就大叫一声,捧着礼品盒往回跑,献宝似的给沈老夫人看。
沈老夫人也是哭笑不得,把孩子推给保姆,过来迎他,“经常来还带什么礼,光是能来,你老师和我就很开心了。”
沈老夫人年近古稀,风韵犹存,女儿出嫁后,两位老人就守着这座房子,平常看书下棋,闲来再品品茶香,陶冶情操,任沈寿康的哪一个学生来,都要更加尊敬这位师母几分。
乔靳宸谦和地应了几声,沈寿康就听到动静下了楼,手上还拿着一盘棋,乔靳宸见了,忙上前接过。
“正巧扬灵今晚上会在,你也留下吃饭吧。”
乔靳宸自然说好。
每次来,沈寿康都要和他下两盘棋,以观他近况,乔靳宸颇觉得有两分好笑,却还是配合。
今日下棋,他格外用了心思。
棋局过半,沈寿康突然开口,“工作上遇到对手了吗?”
乔靳宸一惊,手上执着的黑子差点落下去。
他稳了稳神,将黑子放到刚才思量的位置,才开口,“没有,都挺好的。”
沈寿康随之也落了一子,再开口,“那就是生活中出现什么意外的人了。”
乔靳宸突然觉得这棋不能再下了,他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有几分无辜,“您……怎么会这么说?”
沈寿康笑,“今日下棋,你过于小心了,神经绷这么紧,不是怕我发现什么?”
乔靳宸:“……”
他有些哭笑不得,到最终,倒是他自己把自己卖了。
被点明,再次落子时他真就放松不少,也坦然道:“嗯,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意外的人,有几分特别倒是真的。”
“特别到,让你都有了几分小心翼翼?”
被老师打趣,乔靳宸脸上就露出了两分苦笑,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人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经历过,笑笑也就罢了,却在黑棋败局时不急不缓地道:“君子立于世,当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不气不馁;凡事徐徐图之,谋后而定,行且坚毅,可也。”
乔靳宸细细听完,应声而笑。
有些道理我们都懂,可往往只有在长者的淳淳教导之下,才觉振聋发聩。
回去之后,乔靳宸接到乔小桥的电话,原本以为她是来探听后续,满足八卦心理的,没成想,却是来告诉他另一件事的。
“哥,你知道今天杜可扔给我的礼盒里是什么吗?”
彼时他正在书房看第二天会议的相关材料,手边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咖啡。
听她语气里不似往日的欢脱,隐隐觉察到什么,便放开鼠标,细细听着。
“是一块质地上乘的暖玉,白如脂,透如璃,色泽均匀,虽然小,价值却不低。”乔小桥顿了顿,才把后头的重点说出来,“我从没问过杜可的家世,只知这几年间她都是一个人,经济上并不富裕,还是个财迷,就白天还为一百块的打车费嚎叫……可她却送小韩乔这么重的礼,最主要的是……我问过她,这玉还是她母亲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