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欢气冲冲出了别墅,刚想去取车,却发现车钥匙落别墅里了。
她怒极反笑,喃喃骂道:“该死,几分钟就惹了一肚子气。”
大不了她自己顺着街道走去打车,反正天也快黑了,没人能认出来她。
想罢,沈温欢便双手抄兜,不急不慢地顺着来路走回。
然而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沈温欢也没见到一辆车,反而越走越偏僻了。
她长叹一口气,颓然坐在地上,累极倦极。
就在此时,天边轰然一声惊雷,一道闪电乍出现在沈温欢眼前,紧接着,便是瓢盆大雨尽数落下。
她噗嗤笑出声来,只得起身漫无目的地走。
天色阴沉得可怕,万籁俱寂,只余那沥沥雨声作响,打在地上,是清脆而凌乱的响。
扰人心烦。
冰冷的雨滴接踵而至,砸在沈温欢的脸上,肩上,身上,起先还有些发痛发冷,她却是狠了心要这么对自己,就这么硬撑着一路走了下来。
她这是在跟谁较劲呢……
谁知道。
怪只怪她还是天真,信了李姨的话,当真以为这个家会有所改变,那个男人会收敛他的狂妄。
这沈家,真是让她彻底凉了心。
沈温欢觉得心里十分压抑,她想哭出来泄愤,然而泪点作祟,她怎么都哭不出来。
沈温欢当真是没脾气了。
她淋着雨,漫无目的地顺着小道往下,也无所谓生不生病了,打算这次好好把自己淋清醒再回去。
回去,回宾馆去。
沈温欢念此突然怔住,没来由的心酸,她禁不住发笑,抓了抓早已湿透的头发,牵起唇角已是万分勉强。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她觉得,有母亲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家。
可现在她身边再无一人可带她回家。
“真是……孤家寡人。”沈温欢扶额自嘲道,脚步逐渐放慢。
她累得有些发喘,莫大的疲倦混杂着刺骨冰冷席卷入她脑海,妄想吞没她残存的理智。
撑不住了,倒下吧。
没人能看见她,没人会嘲笑她。
沈温欢眼神逐渐空洞,她正想着,脚下突然被石头绊住,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已扑向地面。
她绝望闭眼,心想真是天要她亡。
然而就在下一瞬,沈温欢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突如其来的暖意令她打了个激灵,鼻间散开的尽是那男子熟悉的清香。
她微微怔住,尚未启唇,蒋远昭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
“沈温欢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不想活了?”
语气愤懑,疼惜更多。
沈温欢回神,正想抬头却被他一把摁在怀中,动作从未如此霸道无理,看来他是真的动了怒。
沈温欢不知怎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她这是第一次,见蒋远昭动怒。
她发声,却是喑哑得骇人:“你来干嘛?”
蒋远昭怒气未消,闻言反而又添了火气,冷道:“来接我的小朋友回家。”
“你的小朋友现在不用你接。”沈温欢瓮声瓮气道:“放手,我难受。”
“哪难受?”
“你勒得我……”
“我让你说实话。”
沈温欢陷入了沉默,半晌,她启唇:“蒋远昭,我哪儿都难受。”
蒋远昭长眉轻蹙,拥着她的手纹丝不动,“那就哭。”
“不要。”
蒋远昭却一声轻叹,抬手轻拍了拍她脑袋,俯首对她温言软语道:“没人会看到你哭,没人会对你冷嘲热讽,难受就哭出来,乖。”
一声“乖”落下,沈温欢的鼻子蓦地就酸了。
又是那温柔至极的语气,又是那意味不明的安慰。
又是,他准确道出了她的所惧。
“蒋远昭。”她喃喃开口,嗓音沙哑。
“嗯。”
“蒋远昭。”
“我在。”
“蒋远昭……”
念到这里,沈温欢嗓音里已含了哭腔,泪水刷的就下来了,她攥紧他衣襟,拼命抑制着哭声,却是徒劳:“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啊,从来都是一无所有。
唯一的精神支柱早已坍塌,她行尸走肉般过活这么多年,却还是忘不掉那心魔。
蒋远昭一语不发,只替她遮风挡雨,耐心地听她放声大哭。
哭出这些年来的心酸与疲惫,哭出那家庭给她带来的深重压力。
“沈靳恒他就是个没脑子的混蛋!”沈温欢哭喊着,哭哑了嗓子,形象尽毁她也不在乎,“凭什么我妈这么好的人就被他毁了一辈子,他又凭什么再来干涉我?!”
“我只是想随我妈的意,好好生活而已!”她哭道,泪水不要钱似的奔涌不停,从未如此痛快淋漓的发泄过。
她突然想起,那天母亲进手术室前,握紧了她的手,即便身处血泊之中,母亲也一如既往地展露温柔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