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远还不知道他们有这层关系,震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白砚带着一股子已然厌烦的无所谓,没说话。裴挚比他更无所谓,冲着裴明远叫板:“你不是看到了吗?”
裴明远气得发抖。裴挚还没等当爹的冲上前发难,一下将白砚拽进屋里,嘭地甩上门,把裴明远彻底隔绝出他们的世界。
以当时裴挚对裴明远的敌视姿态,这样的表现并不难解。
裴明远并没当即破门而入,只是,安静之后的风暴更加剧烈。
深夜,裴挚靠着窗台抽烟,一直望向楼下的目光突然顿住,接着摁掉烟头,转身果断打开抽屉,利落地收拾出证件,对躺在床上的白砚说:“哥,不对,我得躲着他了。”
裴挚暴躁地说:“他带人来了。”
白砚愕然翻身下床,到窗口往楼下一瞧,果然,有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那,裴明远下车,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
裴挚问:“你跟我一块儿躲吗”
白砚也说不清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跟着裴挚走的,分明,他的小男友已经走在背离他的路上,可他还是跟着裴挚走了,或许因为,裴挚的变化再让他无奈无力,这个人也是他跟这个世界唯一仅存的牵连,真的爱过,哪有那么容易放手?
于是他们踏上了一条更加茫然的路,不对,那时的他好像也不那么茫然,他还有最后一丝希望,裴挚只剩下他,他们只剩下彼此,或许他们还能回到最初的时候。
他们躲开裴明远带来的一帮子人,从安全楼梯下楼,出门,打车,到了临市。接着汽车火车,几番颠沛流离,又到了东南沿海。
像是潜逃,又像是旅行,他们最后到了厦门。
裴明远一定会找裴挚,但出于安全考虑,又不敢太大张旗鼓地找。在这道夹缝中,裴挚租了一登山队队友家的闲置房,他们在那住了一周。
九月中,白砚返校的日子到了。裴挚去英国求学的签证一直闲置在手上。
有天,白砚下楼买烟,楼下老板问:“你是大学生吧,现在还没返校上课?”
白砚没说话。
老板又问:“不对啊?你在这附近上班吗?我看你跟你弟成天都在家,你们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白砚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他不知道他们最后要去哪儿,又能去哪儿。
当时正是中午,对面小学放学,穿着整齐校服的孩子们结队走出校门,有序而又充满希望。
白砚之前的二十多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可是,当时两相对比,这些对他跟裴挚来说已然成为过去,他跟裴挚成了彻头彻尾的边缘人。
没有彻底置身人群之外,就不会知道那种畸零的游离感有多可怕。
回家,他问裴挚:“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裴挚深吸一口烟,“钱什么的不用愁,也饿不死。先这样过着呗。哥,你要回去吗?”
白砚摇摇头,“没有。”
是的,他回去干嘛?演戏吗?他对那个圈子已经完全厌恶。
留在这儿,他至少还有裴挚,他们的感情已经算不得完美,可是,却是他唯一能拥有的美好,他活在这个世上,能抓在手中的最后一根浮木。
可他忍不住想知道,被他抛在身后的那些,又变成了什么样。
这天晚上,白砚换上了他原先那张手机卡。
手机一打开,裴明远的电话来了。
裴明远告诉他,裴挚带走他是别有用心。
他质问之下,得知自己的母亲跟裴明远有染,而裴挚一早知道,这就是裴挚跟裴明远父子成仇的症结所在。
裴明远先是被他问得无言以对,接着又劝他:“白砚,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为了一时的冲动放弃学业,你自己想想,明智吗?你是个成年人。”
裴明远说:“裴挚也只是一时冲动,他就是为了跟我对着来。按我们原先的安排,他今年秋天就要去英国念书。他这时候出走应该吗?他的前途怎么办?”
裴明远反复说:“你仔细考虑,裴挚恨你妈,也恨我,怎么可能好好跟你在一起?他对你的企图未必简单,他做事一向没有分寸。”
裴明远这一番真相陈词,让白砚心头凉意顿生,可是依然不能让他完全相信。
真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裴挚本人。
这一晚,裴挚那位登山队队友上门。
裴挚跟朋友在天台喝酒,白砚则早早入睡,没有加入。
白砚心里挂着事也没睡实,一直半梦半醒,彻底清醒时也还是深夜。
裴挚还没回房间,他起床出屋,缓步踏上台阶,朝着天台走去。
天台门没关,夜风清凉。
风里飘来男人的声音:“你回去吧,总这么在外边飘着也不是一回事。你爸到处找你,找登山队这些人都打听遍了,看得出他是真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