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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阅读4

  女儿想说的意思,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不想再听了。w61p.在嫁給李继文之前,她就知道他是什么人,知道他的癖好,她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区别只在于,她本来以为他会把手往外伸。

  “妈妈!他……”强薇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但马上被她打断了。

  “薇薇!对你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念书才是最重要的事。”她盯着女儿的脸,严厉地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更要自觉!”

  “妈妈……”强薇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你继父是个有学问的好人。我不想听到你说他的坏话!”她口气冰冷地说。她没打算拿这件事去质问李继文,因为她知道,就算她真的这么做,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因为她不会跟李继文离婚,也不想惹他不高兴。她不想因为任何事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故意避开了强薇的眼神。

  “薇薇,我不想听到你说你爸爸的坏话。说大人坏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她低头望着绣架上绣了一半的玫瑰花,“还有,薇薇,如果把家里的事跟外人说,只会让你自己丢脸。听明白了吗?”

  房间里一片沉默。

  “听明白了吗?”她抬起头盯住女儿的脸,又问了一遍。

  “明白。”强薇轻声答道,同时用手背擦了下眼睛。

  “乖。”她口气缓和下来,朝女儿招了招手,她觉得现在自己应该拥抱一下这只受伤的小兔子。

  然而强薇后退了一步。

  她抓起身边的皮夹,从里面翻出一张50元的纸币来。

  “喏,把这拿去买点零食!”她又用捏着纸币的手朝强薇招招手。

  强薇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看着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过来。就在强薇抓住那张纸币的一刹那,她顺势将女儿搂在了怀里。

  “薇薇,你继父是妈妈的生命。”她轻声在强薇的耳边说,“有一天,你会明白,爱情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

  她感觉女儿想从她怀里挣脱,连忙放开了她。

  “你是个大女孩了,你得理解妈妈。”她替强薇理了理头发。

  强薇看了她一眼,默默将那张50元的纸币塞进口袋,然后离开了她的房间,自那以后,她再也没听女儿提起过类似的事。

  那时候,强薇好像是13岁,这么说来,的确是7年前的事。

  现在她相信,从那时起,女儿就开始恨她了。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但是,她又能怎么做?难道为了女儿,放弃她多年来苦苦追求的男人?难道为了女儿,她放弃自己的终身幸福?她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他自己也说过,忠诚是对人性的束缚,所以,他不会对任何人忠诚。其实,在自己的著作中,他也从未宣扬过从一而终的两性关系。

  “我可不想做道德卫士,我只想做我自己。”很多年前,他就这么对她说过。

  “你就不怕被抓?”她为他担心,因为在20年前,多交几个女朋友,就可能被当流氓抓起来,而他是大学老师,他本来还应该是个道德典范的。

  谁知听了她的话,他哈哈大笑。

  “所以,人就要学会找同类啊。”他俯下身子闻了下她的脖子,“我嗅一下,就知道你跟我是同类了。”

  “听说有很多女生給你写情书。”

  “那当然,她们哪见过我这么可爱的老师。”他笑道,“我教她们怎么追求她们喜欢的男生。不过最后,她们好像都开始追求我了。对此,我不胜欢迎。”

  凌素芬把头靠在沙发上,心想,在娱乐生活匮乏的20年前,他也总能找到自我娱乐的方法,他永远知道怎么让自己快乐。他才不在乎这种快乐是否会伤害到别人,因为他总有办法让你觉得他的快乐比你的悲伤更重要,他也总有办法让你重视他超过重视你自己。他就是这么个自私自利的衣冠禽兽,但她就是喜欢这样的坏男人。

  她相信他也爱她,他曾经把她称为“永恒的情人”,还曾经许诺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留給她,但是现在,他真的死了,給她留下的居然是一堆破书。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她蓦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她走到电话机前,迟疑了很久,才拿起了电话。

  附录:陈奇自白书(2)

  我的失眠症是在10年前染上的,这跟我的父母多少有点关联。

  他们在世的时候彼此不理睬,即使偶尔说话,也会语带威胁,母亲总是说“你再不放我,我就杀了你!”父亲则回答她,“要死一起死,童丽,你别想一个人过好日子!”他们的话说得太真切,以至我信以为真,于是每到晚上,我总是尽力保持清醒,生怕一旦睡过去,他们真的会互相残杀。我总是觉得我有义务阻止这场决斗。

  但是就像我祖母说的,该来的总会来。

  他们是在郊外的一个泥坑里被发现的,两个人都衣着整齐,面容安祥,一点不象一对彼此憎恨的夫妻。警察在他们脚边发现两个喝了一半的可乐罐头,那里面有毒药,警察告诉我,他们就是中毒身亡的。很多人都认为他们是殉情而死,但我却一点都不信。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在出事的前一天早晨,母亲穿着小碎花睡衣坐在镜子前梳头,她不到四十岁,仍然很美,但是严肃的表情却使她那原本天真的娃娃脸急速地衰老了。她望着镜子里的我说:“小奇,读书很累吧,以后你就会知道,比起其它事,读书其实很轻松。”

  我问她是哪些事,她看着我欲言又止,过了会儿又笑着问我:“小奇,上星期妈妈跟你一起拍的照片,你知道我放哪儿了?”

  出事的前一个星期,她单独带我去饭店吃过一顿饭。那天她兴致很高,打扮得很漂亮,还叫人給我们两个拍了很多照片。第二天,她就到照相馆把照片全都印了出来,我没想到这事她办得这么利索,往常她做什么都拖拖拉拉,因此我祖母一直叫她“懒料货”。

  “那些照片你收到衣柜抽屉里去了,第二格。”我提醒道。我母亲不仅做事懒散,还有点丢三落四,她常常会忘记自己把东西放在哪里。

  “去給我拿来吧。”她道。

  我給她找来了照片,交給她时,她看了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奇,你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我的脸色很难看吗?

  “你……是不是很讨厌妈妈?”她的眼神有点哀怨。

  我真的有点讨厌她。我一直希望自己有个最普通的妈妈,但她显然不是。

  “你不是也很讨厌我吗?”我反问她。

  她脸上一呆。

  “说什么呢!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

  “明白了,别说了!”我生硬地打断了她。我不想听她解释,因为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废话,我记得她跟父亲吵架时,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如果我没有孩子,我早就离开你了,是你让我生的孩子!你强迫我生的!如果我离婚,我才不要孩子,那是你们陈家的孩子!”

  “小奇……”

  “我上学要迟到了!”我冷冷地说。

  她很不高兴,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等等,儿子,你好像已经好久没叫我。叫我一声。”她拉住了我的书包带子。

  我看着她,每当她摆出这种表情时,就特别象小孩。

  “儿子,你叫我一声吧,我已经很久都没听到你叫我了。”她几乎是在哀求我。

  我看着她,她真的很美,但毕竟是老了,娃娃上的皱纹显出一种与命运作无望抗衡的悲哀。她的头发干枯发黄,她曾经为她的头发费尽了心思,但现在,那头曾经漂亮的黑头发经过多年的折腾后,终于变得面目全非;在长年的赌气中,她的身材也变了形,她的腰身已经无可救药地胖了一大圈,她老了。不过她的苍老却使她更象一个温柔的母亲。

  “别这么看着我。小奇。”她道。

  于是我不再看她,但心里却永远记住了那一刻的她。当我别过头去的时候,我感觉她的手朝我伸过来,好像要放在我肩上,我马上躲开了。但是后来,我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靠在她膝上睡觉,她的衣服上一定有淡淡的樟脑丸的味道,那味道令人昏昏欲睡。

  “叫我一声吧。”她说,这是她最后对我说的话。

  我没有理睬她就径自上学去了,对她最后的要求,我一直觉得莫名其妙,直到我看到他们的尸体。

  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半夜起来看见父亲站在阳台上,神情萧索。我担心他出事,便走过去站在了他身边。起初,他好像没意识到我的存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望着前方,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说起话来。

  “小奇,你妈向我提出离婚了。”他道。

  “是吗。”我对这消息毫无感觉,我相信她至少已经提过三次了。

  “她想跟别人走。”

  “她以前也说过。”我希望父亲不要太在意母亲说的话,她经常说些没脑子的话,说完又忘了。

  “她是说过。但这次是真的。我看得出来。她很坚决。那个人比她小三岁。她脑筋坏了。”父亲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知道吗,她的脑筋已经完全坏了,坏了。”

  父亲胡子拉茬,不修边幅,穿着件有洞的汗衫,神情痴狂,我觉得他已经接近极限,我很害怕他会说着说着突然从我身边跳下去,于是我顾不得听他说话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攀在阳台边沿的手,心想,只要它动一动,我就得抓住它。

  他后来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记得,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不会让她得逞的。”他说。

  我再次见到他,是在那个泥坑里,他衣著整洁,胡须刮干净之后,露出久违的体面温和的脸庞,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他曾经威胁说要做这做那,最后真的做了,还搭上了自己。看着他象好好先生一样睡在母亲身边,我想他是得偿所愿。他终于可以永远跟她在一起了。

  他们死后,我才想起一件事,我记得母亲走的那天,把我跟她一起拍的照片放进了她的皮包,但我却没在警察还回来的包里找到它们。我把我的疑惑告诉警方,他们无法解释。于是,我决定自己去他们陈尸的地方找一找。我一共去过那里7次,前三次毫无收获,第四次,我在一堆草丛里发现了两张照片的残余部分。有人用剪刀我跟母亲的合影剪成了两半,然后又把我母亲的那部分剪成了碎片丢在了草丛里,我没找到我那部分照片,也没找到其余的照片。后来我又去过那里三次,也曾经在周围仔细搜索过,但始终一无所获。

  我至今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的父母不会做这样的事。

  5.重回现场

  陈奇没想到,强薇会等在门口。虽然他早该想到,现场就在她家,她应该会在那里,但是乍一看到她,他还是吃了一惊,接着就觉得心里一紧,她明显瘦了,脸色不好,头发也有点乱,眼圈还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你怎么了?他很想问她,但一接触到她焦虑的眼神,他就赶紧把目光移开了。她站在大门口望着他,像要走上前来跟他说话,但等他走近时,她没开口,直到他越过她,她才在他背后叫了一声:

  “阿奇!”

  他情不自禁地转过头。

  可她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嘴唇蠕动着,隔了会儿才轻声问:

  “你……你好吗?”

  “还可以。”他朝她笑笑。

  “他们说你今天要来,让我回避,但我还是……”她的眼睛在他脸上搜索着,忽然停顿下来,又轻声问道,“你好吗?”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她的神情让他心痛。

  “没什么不好的。我都坦白了,心就定了。”他道。

  其实他还想告诉她,他已经能安然入睡了。一开始他觉得心慌,总是整夜整夜想象着子弹穿过脑壳的感觉,那速度,那声音,那强度都让他感到恐惧至极。但后来,他慢慢说服了自己,死亡肯定是一瞬间的事,或迟或早,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天,而且被汽车压成肉饼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觉肯定比他更难受。他很想告诉她,他一切都很好,但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警察推了他一下。

  “快走!”那个警察催促道。

  于是他没再说话,朝楼里走去。

  她追了上来。

  “你……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她喘着粗气问道。

  她曾经把身边的积蓄全部交到他手里叫他逃走,还曾经为他设计了一条逃跑路线,但在她说完自己的提议后,他对她说:

  “我做惯少爷了,不习惯逃亡。”

  “阿奇,只要你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还可以继续做你的少爷,因为我会过来陪你,我会伺候你,就算伺候你一辈子我也愿意。但你必须得走。你听我一句,快走好不好?”那时的她焦急地扯着他的衣服,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