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阿荣?????忙说。
“家里都晓得,我自小梦魇缠身。”
阿荣感觉陆诏年是真心的,便道:“我老家流传治梦魇的民房,小姐若是不介意,一会儿我为小姐煲汤吧。”
“听口音,你是南方人?”
“广东来的。”阿荣一边为陆诏年梳头一边道,“多亏遇上赵小姐,我才能顺利逃到大后方。”
陆诏年一怔,“哦,你是赵小姐介绍来的?”
“嗯,原本赵小姐把我介绍给章小姐,可章小姐并不需要帮用,是陆老爷让我照顾她……”
当初从南京回来,他们派赵小小照顾她,赵小小认识章亦梦也不奇怪。
陆诏年道:“我有些时日没见到赵小姐了,她可好?”
“赵小姐就住在隔壁,有时来家中吃饭,陪章小姐打牌。”阿荣往镜子里瞧了一眼,“章小姐总输牌。”
“她又不怕输。”
从陆诏年话语中听出讥讽,阿荣不再往下说了。
陆诏年来到楼下,听到饭厅传来章亦梦的笑声,陆诏年便说没胃口,不想吃饭。
阿荣去饭厅禀告,回来道:“二少爷请小姐过去。”
“我就不。”
“闹什么脾气?”陆闻恺猜到陆诏年发倔,走了过来。
陆诏年睇他一眼,接着瞧见跟着他而来的章亦梦。她握烟杆,妆容精致,可那眼神似梦非醒,颇迷惑人。
陆诏年冷笑。
章亦梦似乎懂得她的想法,轻描淡写道:“我倒是想,可我做不了王昭君。”
陆诏年道:“那也是当世杨玉环。”
章亦梦微笑:“幺小姐过誉,亦梦担不起。”
“我出门了。”陆诏年拂袖。
陆闻恺同章亦梦颔首,跟了上去。
章亦梦远远道:“齐襄公可是昏君!”
陆闻恺身形一顿,没有回头。
午后街市冷清,陆诏年走在前,陆闻恺慢慢跟在后边。
走过长街,还不见他上前搭话,陆诏年忍不住转身。
陆闻恺若无其事地指着旁边的铺子道:“吃苏州小笼?”
“你讨厌!”
“还跟小孩似的。”陆闻恺来到陆诏年面前,陆诏年抬眼瞪他。
“好了,你在哥哥这儿,就是小孩。”
“我不是。”陆诏年气鼓鼓道。
“那你生什么气?”
“那章亦梦——”
“我问你,别提旁的人。”
“我就是生她的气,生你们的气!”
“章小姐住陆公馆,同父亲关系匪浅,我只得以礼相待。”
陆诏年甩手:“想到南京那会儿,我就生气!”
陆闻恺笑起来:“这都过多少年了?”
“多少年我都不会忘!”
陆闻恺稍稍俯身:“你再这么闹,我可就堵你话了。”
陆诏年霎时脸红,侧过身去,咕哝:“净胡说。”
他们来到一家西餐厅,陆闻恺吃得快,一边抿咖啡一边看陆诏年吃。
听到邻桌约会的男女讨论起近来热映的《乱世佳人》,陆闻恺道:“你昨晚就看的这个?”
“啊,是的,可是我睡着了。”陆诏年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啊,看电影有什么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
吃过饭,陆闻恺带陆诏年到姨父那里,借了一部机器。尽管可以手持,对于陆诏年来说还是有些笨重,陆闻恺说,他飞机都能拖动,这算什么。
陆诏年吃惊:“真的?”
“你怎么什么话都信?”
陆诏年发现被捉弄了,抬手就朝陆闻恺打去。
陆闻恺轻易躲闪,把她生气的模样印在不断滚动的胶片里。
他们胡乱拍了许多影像,胶片像毛线一样卷不完。
最终还是卷完了,陆闻恺离开时带走了这几盘胶片。
陆诏年蹲在地上,给陆闻恺系了鞋带。
“下次,不知何时再能相见。”陆诏年道。
“珍重。”陆闻恺道。
*
炎炎夏日,日军攻破湖北,占领宜昌,将当地机场作为日军轰炸陪都的前进基地。
只见修长似雪茄的银白色战斗机轻盈跃于云间,降下黑雨。
陆诏年听防空司令部的人说,日本人把它叫作零式战斗机,同九六式舰载战斗机一样灵活,速度更快,且航程更远,除了标配小口径航空机枪,还装备两挺20mm口径的机炮。
陆诏年听不懂,可城中景象让她害怕起零式战斗机的威力。
人们与她一样,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种战斗机不再是他们的武装力量可以抗衡的。
零式战斗机无休止轰炸下,重庆城化为废墟。
八月,宋夫人作为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宣布将三年前“八一四”大捷这天立为空军节。
人们在烟尘与泥泞中挣扎求生,大骂空军无能,国府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