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剑拔弩张,陆闻恺忙道:“各位哥儿,且慢!”
“小子,快滚出去!”
陆闻恺镇定道:“那哥儿腰间似别了白片。”
二楼两位袍哥对视一眼,同歹徒道:“若是同袍弟兄,何不出示白片?”
“我不相信你们!”歹徒道。
陈意映被箍在歹徒怀里,不得动弹。
陆闻恺道:“你再不放人,将事情闹大,上了报纸,到时候弟兄们有心保你,恐怕也难。”
“我要见陆大爷!”
“陆大爷岂是你想见就见!若你是同袍兄弟,有什么难,弟兄们自然助你,你快放了这姑娘!”
“我没那么傻!你们有人收了黑钱,要置我于死地,我见不到陆大爷,是不会放人的!”
陆闻恺思忖片刻,道:“在下陆闻恺,拜陆大爷为契爷,我可以帮你引荐。”
“哪来的小子,一派胡言!”
“我现在就让人去请,你把姑娘放了,换我做人质。就算我说的谎话,对你而言也没有损失。”
陈意映惊讶地张了张嘴,可喉咙涩哑,发不出声。
歹徒腾出一只手,取下别在腰间的白片,片上无字,只右下角有香烧小洞,插鸡毛:“都看见了!我是来拜码头的!”
袍哥们都知道,片上看似无字,实际取明矾以清水浸泡就会显现。
会采用这种投片方式,要么是密令在身,要么是拜兄报仇。
见歹徒情绪激动,唯恐他亮白刃伤人,陆闻恺再次提出交换条件。
陆闻恺缓缓走近歹徒,歹徒霎时踢开条凳,将他拽过来。陈意映随之跌落在地。
“快走!”陆闻恺道。
陆诏年在茶馆门口张望,看见陈意映跑出来,想往里挤,被又绿一把抱住了。
“让我去,我小哥哥在里边!”
“小姐,他们已经去请老爷了,想来是大事,我们就不要去添乱了……”
陆诏年转头,恨恨瞪着陈意映。陈意映一身狼狈,红肿的手还微微发抖。
陆诏年才不管这些,怒道:“都怪你!”
陈意映忍着要哭的劲儿,低头道:“对不起……”
原来,挟持陈意映的歹徒是邻县的袍哥,他的堂口大哥被弟兄杀害,他对大哥忠心无二,也难逃一劫。
人们早闻川东陆大爷侠义公道,他为此翻山越岭,涉江而来,拜码头为兄报仇。不少袍哥堂口接到悬赏他的酬金,欲杀之,他到一个落脚点,甚至不敢找当地袍哥借盘缠。
如此一路逃亡到城里,他一下船就险些丧命,不得已挟持一个人质,将事情闹大。
后来陆老爷请弟兄们吃茶,为这位弟兄主持了公道。
陆诏年不知道究竟是怎样解决的,只知父亲对陆闻恺的表现很高兴。
父亲赏了陆闻恺一支万宝龙钢笔,告诉他,往后不要过问江湖事,要做人才。
*
春去秋来,秋老虎卷满山银杏金黄。
陆公馆的厨房炊烟袅袅,伙夫取出最后一块湘西腊肉,乍看黑漆漆一块,洗净切开,黄色外皮衬着鲜红的肉,在指腹留下油脂。
和着辣椒与蒜叶炒,香得陆诏年直往门口探。
“吃饭了!”姨太太招呼一大家子落座饭厅。
陆诏年用湘西腊肉下饭,几乎要一个人占据一盘。
“慢点吃。”冯清如笑。
“不知道上回给二少的腊肉吃完没有?最近我看到他们在茶馆做买卖,有人专卖这些家乡特产呢。”
陆诏年咀嚼着腊肉,含糊道:“谁知道他呢,和志愿团女学生如漆似胶呢吧!”
“女孩子家家,说的什么话!”陆霄逸道。
陆诏年撇嘴:“也不见有多忙碌,怎么不回家看看。”
姨太太道:“他们部队有规矩,亲属也不能随便探视……”
冯清如点头道:“这倒是。”
陆霄逸转头问用人:“大少爷还没回来?”
“回老爷……”
正说着,勇娃子快步走了过来,朝一众人颔首,勇娃子禀告老爷:“董先生一家到了,大少爷忙不开,请少奶奶同我一起去码头接风。”
陆霄逸皱了皱眉头:“就是那个医生?让清如去怎么行,这小子……”
冯清如为难道:“我一会儿要和小嬢去妇女会。”
陆诏年忙抬手:“不如让我去吧!”
陆霄逸看过来:“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姐……”
“正是未出嫁,才要多走动呀。”陆诏年道。
“罢了,我看你就是想出去玩。你去,可要规矩些。”陆霄逸道。
董医生一家旅居日本,战事爆发后,他们不愿在敌国做顺民,经由香港到武汉,而今武汉遭受敌军狂轰滥炸,人们纷纷逃来重庆,董医生一家托朋友买到船票,原本几天的水路,在飞机炮火之下,愣是走了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