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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明故宫机场军民混用,往来繁忙,灯火透亮。
陆诏年乘坐的班机沿线经停,踏上南京的土地,天已经黑了。起初的新奇劲儿过了。她拉耸眼皮,手里的皮箱都快提不稳。
陆闻泽一把提起她的皮箱,哄着她上了车。陆诏年以为是租赁行的车,她在杂志上看到过,大城市里兴起的行当。可是听到大哥和司机话说不断,发现这司机是家里雇的。
“家里?”陆诏年也不是三岁小孩了,几乎在问出话的同时明白过来,大哥在南京有家室。
“可是从来没听到你们说起过?”
陆闻泽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还是女朋友。”
“也就是没有名分?”
“小年,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那我该担心什么?”陆诏年有点郁闷,可也完全清醒了过来。
这么些年,大嫂没有生育,父母有意让大哥纳妾。但大哥觉得,为着这样的缘由纳妾,对于大嫂是一种打击,也就要父母再等等。
像父亲,在云南待了些日子,就有了姨太太。大哥也到底是父亲的儿子,是男人。
天底下就没有不爱美的男人——陆闻泽的女朋友是一个影星,登过杂志封面,很有些名气。
他们的府邸就在最繁华的街上,梧桐掩映间的一栋青砖小洋楼。陆诏年一进屋,就有用人妈子喊“小姐”,端来铜盆手巾,让她洗手擦脸。
屋里不知道烧了暖炉还是什么,暖和得有些闷。除了一张古董屏风,家具装潢都很洋派,比陆诏年在杂志上看到的还要摩登。
用人说太太出去跳舞了。陆闻泽没表态,问陆诏年,“累吗?”
陆诏年轻轻摇头。
“那去吃饭吧,闻恺应该等很久了。”
不知怎的,蛋黄色的灯光里,这句话教人心口微微颤动。
陆诏年回房间换了衣裳。找到胭脂,往嘴唇抹了抹,又觉得不够似的,给脸颊也染了一点。
她第一次出城,逃逸出来,尽管由大哥领着,可也做了从前懦怯而不敢做的事情。
当然是来见他的,不怕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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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车水马龙,霓虹璀璨,依稀还有一点古城的影子。
杨柳枯枝,琵琶声遥遥传来,窗上掠过歌女的影子。葭月的秦淮河畔,倒别一番景致。
堂倌领人进包厢,推门。窗边的人闻声看过来,陆诏年没看清,陆闻泽就挡住了她的视线。
“大哥。”那人笑了一声,有一些无奈和郁气,一并从喉咙里漫出来。
陆诏年一步跨进厢房,对对直直地看着他。
还是那张清俊的脸,只是轮廓更硬朗,皮肤经烈日晒过而变深。他浅淡地笑了下,因为穿飞行员夹克,尤显得玩世不恭。
是她没见过的样子,让人一下就意识到分别了这样久的时间。
“三妹也来了啊。”他不仔细瞧她,转头吩咐堂倌上菜。
门掩上,陆闻泽招呼他们都坐。
“怎么一个人就喝上了?”
陆闻恺把杯盏立起来,兀自斟酒。抬眸,见陆诏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弯了弯唇角,“大哥教人好等,我不温一壶酒等着,怕是要被底下的吴侬软语唱睡着了。”
陆闻泽大笑,“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陆闻恺捡了个杯子为大哥倒酒,揶揄道:“我倒是想附庸风雅,可惜,也没佳人作陪。”
大哥同他碰杯,一饮而尽。
“小年,你好久未见二哥,不说些什么?你敬二哥一杯罢。”
陆诏年默了默,端起酒杯。
“你喝什么酒。”陆闻恺说着顿了顿,唇边不知是笑意还是什么,总让人觉得有点冷。
“哦,你也不小了。都嫁人了。”
气氛有些沉寂,陆闻泽正要解释,陆诏年却笑着应声,“是呀。这杯酒,我还没敬哥哥呢。”
于二人对视的锋芒中缓缓垂眸,流露出一点苦。不是为婚事,却也是为婚事。
那份近于女人的哀愁让陆闻泽感到意外。可想来,天底下没有女子经得住这等事。
数月以前,父亲给陆闻恺寄回了信。父亲没有提及,原因有许多。陆诏年此时不愿谈论,许是出于一贯的骄矜。她总是同这个小哥哥比较,总是要强。
陆闻泽不好拂却她的面子,没作声。
陆诏年还抬着手,陆闻恺缓缓为她倒酒。虎口大小的杯盏,只倒了半杯。
陆诏年一口喝了,只听陆闻恺轻声道:“百年好合——做哥哥的本应当面道贺。这杯酒敬你,再一杯敬你们。”
陆闻恺连喝了两杯,些微酒从唇边溢出,他以指节拭去,忽又笑了下。
门外堂倌打了声招呼,接连将盐水鸭、凤尾虾、金陵丸子传上桌。陆闻泽道:“快都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