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是呀。”陆诏年鼓了鼓腮,“这还怎么让人为国效力!”
“别老听这些。”
“可是。”
“我们不去做,也会是别人做。”陆闻恺略显严肃,“不仅仅为了国府,是为了我们的家国。”
“又绿说的,她与那个报社记者结婚了……我写信告诉你了,还记得吗?”陆诏年说,“又绿以前可喜欢和人拌嘴吵架了,结婚后变了许多,在学校做宿管,很可靠呢。”
“又绿与你年岁相仿,竟也出嫁了。”
“说起来,你们好长时间没见了,正好你休假,干脆今晚请他们下馆子吧!”
“你请?”
“当然是小哥哥请呀。”陆诏年眨了眨眼睛,“我是穷学生。”
自行车碾压石子路,车上的人瞧见陆诏年,同她打招呼。
陆诏年根本来不及躲避,那人就从车上下来了:“你没去上课呀?”
陆诏年瞧了同学一眼,不知作何表情。旁边男人替她解围:“工学院今早有课?”
“可不是,教授还点了名。教授说,今早缺席的一律去他办公室报到,我来捎口信,他们说陆诏年和兄长应是去空军基地了,我这才找了过来。”
“是我有事耽误了,一会儿我就送她上学院去。”陆闻恺发了话,同学不便再说什么,作揖骑上车离开。
陆诏年却不敢抬头,害怕那笑里藏刀。
“走吧。”陆闻恺轻描淡写。
“我不想去上课……”陆诏年固执地小声咕哝。
“逃课像什么话。”见陆诏年不语,陆闻恺又道,“我送你去学院。”
“都说了不想去,你难得回来……”
“你来昆明是念书的,看你这样子,难不成平常就逃课?当初辛辛苦苦准备考试……”
“才不辛苦!”陆诏年气呼呼地瞧着陆闻恺,他平静,甚至有点冷。
陆诏年擩了擩手袋,“我自己去。”
也不管后边的人,陆诏年兀自走远了。
陆闻恺骑着车,轻盈地划停在她跟前。
“上来。”
陆诏年笑得说不出,坐上后座,环住他。
“拦了那学生的车。”陆闻恺说。
“还以为你偷的。”
“我有那么坏?”
“你对我可坏了。”
笑声迎着风。
*
晚上,他们和尹又绿夫妻,还有周耕顺几个空军后勤一道下馆子。
大家高兴,都喝多了。不知谁起的话题,后勤们埋怨起政策,一向话少的周耕顺也嘟嚷了几句。
陆闻恺不想听,出去吸烟。周耕顺更是放开了大吐苦水,还拉起陆诏年的胳膊说:“你可知道,二哥为了能休假回来看你,有多拼命?他们要飞够三四百个小时才能休息这么一会儿,听说,前线资源紧张,他们又要加时了……”
陆诏年心里酸楚,回头去找陆闻恺的身影。
他站在窗外,木窗上的玻璃起了灰,像一层薄雪盖在他身上。
不知是否天生的心意相通,陆诏年忽然就懂了,他不是讨厌听这些,他是想起了曾经,飞行轮休回来,他们哥儿仨聚在这间小馆子里,那时候也一样不好,但都还在。
陆诏年想着,走了出来。
“吃好了么?”陆闻恺轻声问。
“嗯。”
陆闻恺瞧见陆诏年唇角的油渍,抬手擦掉,“年年,你让我怎么说你。”
“我又怎么了……”
“该上的课要上,好好生活。”
“那么你呢。”
陆诏年低头措辞,忽觉身前人倾身。
他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怕了?”感觉到她紧张,他伸手环住她。
“才不……”陆诏年定了定心神。
“他们说什么都好,怎么都好。人言何畏。”
第四十六章
翌日,陆诏年抱着教授要求的材料到学院。陆闻恺摸了摸她的头,摆手示意她去上课。陆诏年走进去,不住回头,陆闻恺只看着她笑,不多说什么。
这样的日子还要忍受多久呢?陆诏年偶尔也会想。可是还能见到小哥哥,她就该知足了罢……
一整天,陆诏年都心不在焉的。学长和女友叫她一起自习,她握一支钢笔,墨水洇湿课本也没感觉。
直到自习室里闹起来了,消息传到他们这儿来。
“什么,特务?”
联大学生刊物登载了一篇谈论物资问题的文章,痛批国府腐败。尽管联大在教授们的庇护下成了自由之地,但国府暗自对这群大学生思想言论监管严格,此事一出,国府特务借机闯入学校,要抓走窝藏在学生里进行煽动的地下党。
学校里乱作一团,陆诏年懵然地收起包袋,随人群走出去。
“走这边!”
学长把她拽到身边,一起走隐蔽的小路,离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