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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连绵,销烟弥漫,厮杀声阵阵入耳。
图腾染血,尸横遍野,长陵道满天飞箭。
“爹!爹……”
一个少年被敌军挟持于瞭望塔上,悲痛看着前方被长箭刺穿胸膛的父亲,哭喊到无法出声。
尸山血海中,楚战青血染长戟,半跪于地。眼中含血,血中含泪!他还是来晚了,短短一朝之间,楚家军已全败了……他的二弟、三弟,还有他的妻子,皆已全部战死,连尸骨都寻不到!可恨啊,这满地残肢,竟无人识,尸埋疆土,究竟为何!
悲愤抬起头,看着那高台上嘶哑恸哭的少年,他的心比被这箭刺穿的身体,还要痛。
那可是,他的儿子啊!
“楚战青,看见了吧,楚家军死得一个都不剩,连你儿子都在我手上,你已经穷途末路了!劝你立即交出麒麟符,否则,我就将你儿子从这里推下去,叫你们楚家后继无人!”敌军将领是个戴着金色凤凰面具的男子,此番之战,就是由他精心策划。
“白儿!”
“爹……”少年一声呼唤,如隔千山。
金面人抓住少年的后领,将他推到边缘,“楚战青,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交出麒麟符,我便放了你儿子!”
“做梦!”
楚战青挣扎着,颤颤巍巍。他的整个身体已被长箭刺穿,在如此巨痛之下,他仍以长戟支撑着、颤抖地站起来。
烈风中,他昂首英雄,气贯长空,像极了,他出征前的模样!
看着高台一步生死的少年,他突然大声道:“儿子,我问你,你是谁的后人,又是谁的儿子!”
少年强忍着害怕与悲伤,含泪道,“我是齐国公楚邺之后,是楚军大将楚战青的儿子,我是楚氏后人!”
“好!既你身为楚氏后人,那你要爹爹拿麒麟符来救你吗?”
少年拼命摇头,“不,孩儿不要!孩儿只要爹爹活着!”
“那爹再问你,如果你身后之人要将你推下来,你怕吗?”
“不怕!”
少年愤怒大喊,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孩儿不怕!爹爹说过,孩儿在战场上就是一个军人,军人战不畏死!”
“好!哈哈哈哈!”
楚战青突然仰天大笑,却在一瞬之间,泪如雨下。他血目含恨,颤抖指着遍地尸骸,“麒麟符,就在这三千将士之中,你若想要,何不自己来拿!你以为,拿到了我楚家的麒麟府,你们这些人就能得到天下吗,做梦!麒麟符,只会为真正的天子而出,而不是你们这种只会遮遮掩掩、背后陷害的奸诈小人!”
金面人大怒,“那我就让你儿子,死在你面前!”
谁知他刚说完,少年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快要松手的一刹那猛然转过身来,一刀就朝他的脸上划了过去!
“可恶!”金面人大惊,生怕面具被划掉,连忙抬手去挡。
于是,就在少年坠下高台的一刹那,金面人的左手背,也被利刃划出了一条深深的口子!
“白儿!”
见少年坠落,楚战青大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长戟插在土中,双脚跳起,借着长戟之力跃向少年!
“哼,想救你儿子,我让你救到了,也是一具尸体!”
满面愤怒的金面人突然扬起右手,朝本已坠下的少年又打出两枚无影针,一枚直击额头,一枚直击心脏!
他要让这少年,死得比这战场上的任何人都要惨。他要让楚战青,痛不欲生。
……
“啊……咳……”
无雪突然从恶梦中惊醒,双目圆睁,眼眸惊恐。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衫。
“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刚进来的紫衣少女又惊又喜,慌忙放下茶杯跑到床前,就见床上少年已挣扎坐起,用手捂着胸口,扭曲的表情痛苦难忍。
春浅大惊,“你怎么了,少爷你怎么了!”
她正惊着,便见一个十六七岁、穿着一身僧衣的和尚匆匆走了进来,一脸着急,“无雪太师叔醒了吗!”
原来,他一直都守在外面,不敢离开。
春浅忙道:“辰北师父,快看看我们少爷吧,他难受!”
辰北一边走一边迅速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往手心倒了一粒朱红药丸,上前扶住无雪,“快,服下这颗苏心丸!”
无雪挣扎着勉强将药丸服下,一双手紧紧按着心口,直到片刻过后,方才缓了些,辰北连忙扶他躺下。春浅忙倒了水来,让他喝了一口,又拿了自己的绣帕,替他擦拭额上汗珠。
直到清泉入喉,心绪平复,半晌之后,他方慢慢缓过神来,这才睁开了眼睛。
“阿弥陀佛,太师叔您可真要把人吓死了。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嘛。”辰北一脸担忧,如果他再晚来片刻,无雪只怕这会子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无雪只觉眼前,尽是一片轻丝纱帐,飘飘荡荡,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这是哪儿?”
“这里是风雪堂,是咱们国公府!”
一个鹅蛋脸、杏仁眼的紫衣少女,一脸微笑回答他。
无雪不觉一愣,国公府?
恍惚中,他仿佛记得自己好像去了绝尘崖,然后救了一个惊马的女子,然后……然后,他似乎与人大战了一场,再之后的事,便是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难道,祖父竟将昏迷的他,直接抬回了齐国公府?
他不由将目光慢慢移向了这间仙境般的屋子——贵重的桌椅,名贵的茶具,地上有一架夸父逐日的屏风,墙上挂着两把配剑和一台名琴。再看过去,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窗棱上,用细纱笼着面,窗户外面透着点点光影,仿佛能看得见外头阳光下树梢的倒影。
这里,果然不是崇安寺!
再看眼前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娇娇俏俏、温暖如春,便是崇安寺,也不可能有这等标致的姑娘。
“所以,我回家了?”无雪问。
春浅笑道:“是啊,咱们大少爷终于回家了,老太爷不知说了多少遍了。您是不知道,您回来了好几日,一直昏昏沉沉的说胡话,奴婢们都可担心了。”
“你……咳咳,咳!”无雪刚要说话,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
辰北忙替他顺气,“太医说您失血过多,又受重伤,需得躺着好生静养,还有您的手,伤得过于严重,千万不可乱动。”
果然,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无雪方才想起来,他的手似乎受了伤,这会子轻轻动一下便疼得不得了。
见他皱眉,辰北又急道:“太师叔,都叫你莫动了。”
“可千万别叫我太师叔,咳,我能比你大几岁……”说着,挣扎着就想起身,“这躺着我难受,能不能……能不能扶我起来。”
辰北只得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拿枕头给他靠在床头。
这时,便听那紫衣丫环笑道:“辰北师父这样叫我们少爷,倒把我们少爷叫老了,你应该叫咱们少爷‘哥哥’。”
“阿弥陀佛,姑娘何苦取笑小僧,这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无雪看着少女,“还不知姑娘……”
“少爷不认得奴婢,奴婢叫做春浅,从前是跟着老太爷的,如今少爷回来了,以后便跟着侍候少爷。”
“我祖父呢?”
“老太爷日日都过来守着呢,就盼着您醒来。这不,才刚前头说有事让老太爷出去,谁知您也就醒了。”说罢,又忙向外头大声道:“明月,明月,快进来。”
“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满面笑容从外头走进来。她看着比春浅略低些,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也穿着一身紫色衣衫。一见无雪醒来,不由惊叫道:“啊,大少爷醒了,我的天哪!”
“疯丫头,一惊一乍的,当心吓着爷,还不快来见过大少爷。”
“奴婢明月,见过大少爷。”
那丫头恭恭敬敬扶了一扶,接着又忍不住笑道,“太好了,前儿姐姐不是还说呢,这给大少爷娶了亲就当是冲了喜。瞧瞧,少夫人昨儿才进门,今日少爷便醒了。”
春浅忙道:“你这丫头,大少爷才醒来,你的话如何这样多?还不快去告诉老太爷,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正是,瞧奴婢高兴得都忘了,奴婢这就去回老太爷!”说着,她蹦蹦跳跳就要走。
春浅赶紧叮嘱道:“哎,你说话可慢些,别太慌了,免得老太爷担心。你只消缓缓的回,明白了没有。”
“知道了,放心吧。”
“对了,等一下!”
“姐姐还有什么事?”
“你出去顺带让外头红儿去厨房,给大少爷煮碗粥过来,大少爷昏睡了几日,想必饿了,得进补进补。”
“好的,我都记下了。”
见明月风风火火的跑出去,春浅不由笑道:“这丫头一向都是这样,跟个风火轮似的。”
无雪却是仍停留在刚才明月说的话里,只问春浅,“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娶亲,是什么意思……”
春浅笑道,“这可是件大喜事,却也差点成了大丧事。总之,故事可多了去了?”
无雪茫然地看了看她,又看向辰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为何只顾着笑?”
“阿弥陀佛,辰北是出家人,这娶亲之事与小僧也无缘,还是让春浅姑娘告诉你吧。”
于是,春浅便把楚渔儿如何迎娶了忠武侯府大小姐,那位大小姐如何十里红妆嫁过来,最后又如何在新房里挥了剪刀,惊动了老国公等事,一一说了出来。
又道:“要说这位大少夫人,奴婢也是佩服得紧,真真是位烈性子。她以为是渔少爷要娶她,便藏了一把剪刀在袖子里,只待渔少爷一靠近,她便要挥刀自尽。也是幸亏没有成功,要不然……”
听到这儿,无雪不觉心中一阵无力。
这样的故事,便是书上也没写过……他原以为,自己会骑着不念,跟着祖父一路走进齐国公府。没想到,绝尘崖一战,竟让他直接跳过了一切过程。双眸闭睁之间,不但回了家,连媳妇都有人帮着娶进了门!
让他觉得更为惊异的,还是那位素未蒙面的妻子。竟然,在拜堂当天挥“剪刀”自尽,也不知把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逼到了何等境地,才会如此绝望……
混乱,太混乱了……
他这里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屋外传来一个老仆焦急的声音,“老太爷,您慢点,慢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