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阳的眼神中恢复了那份坚毅沉稳,只是脸色看上去还有些虚弱。
他手中握着铁棍,微笑着走向众人。
“方将军!”
包括引路人在内,所有人都恭敬地敬了个礼,唯独潘月兴奋地顾不上礼数,快步跑到他的面前。
“方阳,你康复了!”这时身后人群中不知是谁轻轻咳嗽一声,他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妥,正色改口说道,“方将军!”
“呵呵,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怪不适应的。”
方阳笑着拍了拍潘月的肩膀,低声说道:“最近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做的很不错,人孰能无过,边界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谢谢,方......方阳。”
方阳转向众人,那份抵抗军领袖特有的威严气质展露无遗。
“华主教愿意为全人类牺牲自己,我很敬佩。但是我和他相识多年,他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如果能在不丢失撒无本体的前提下把他救出来,我相信将来对我们会有帮助的。”
他的威望远不是潘月这个毛头小子能比的,这句话一出口,就连王大武都不敢再提出反对。
人群当中,最高兴的当属引路人。
他原本已经心如死灰,如今听到方阳这么说,眼里终于燃起希望。
“引路人代大主教和光之子全体成员谢过方将军。”
“客气了,既然咱们放下过去的仇怨一起对抗撒无,就不要分得那么见外了,都是自己人。但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只能尽力而为。如果撒无的本体有丢失的风险,那也只能.....”
“明白。
“引路人和特别行动小队这一趟辛苦了,大家先休息吧,两个小时之后集合商量计划。”
方阳轻松地朝众人摆了摆手,仿佛谈的只是一桩再小不过的小事。
鹿城荒废已久,安排住宿比在伊弥镇方便得多,潘月等人在维特比的带领下很快各自挑选了一栋无人居住的房子。
“潘月,跟我来。”
方阳耐心地跟着这几个少年走了一路,最后冲潘月招了招手。
二人和其他人道别后走向方阳的住处,此时他一路上沉默寡言,和先前那副轻松的样子截然不同。
潘月原本以为抵抗军统领的住处即使不算豪华,至少也得看上去庄严一些,没想到这里竟是一间窗户都破了一半的破屋。
“呵呵,我自己选的,这里在鹿城中心,比较方便。”
“......”
潘月跟在他身后进屋,终于问出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方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哦?为什么这么说?”
“你今天在大家面前表现出的样子很反常,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你又心事重重的......”
方阳一向沉稳,潘月从未见过他在众人面前有过如此轻松的神态,更何况眼下的情况更不容乐观。
结果他后来的样子,潘月不难得出一个结论——事情可能比看起来的更复杂一些,他故作轻松只是不想引起恐慌。
“.......”
“额......不好意思,我只是瞎猜的。”
“没事,没事。你越来越了解我了,我还挺开心的。”
方阳挤出一丝微笑,却难掩眉宇间的担忧。
他叹了一口气,警惕地朝四周窗外张望了一下,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压低声音开口。
“那次......撒无想要夺取我的灵魂......”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显然那邪恶的仪式的影响非同小可,就连方阳这么坚毅的人回想起来都有些心有余悸。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们的意识仿佛交汇到了一起,我得以短暂地窥见祂的思想,”
“啊?那......”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关键的秘密。”
尽管潘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中间。有叛徒,一直在向祂通风报信。这个人知道我们的规划,一定就在出席战前会议的人之中。”
“我c......”
潘月愣了半天,只缓缓吐出一句脏话。
他仔细回忆着参加战前会议的人,几乎都在这场战争中肩负重要的任务,不论叛徒是谁,都会对胜负产生难以预估的预想。
而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最坏的可能......
他和方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华天明。
方阳脸色凝重,眼神有些复杂。
“我在基地也听说了华天明的利用全部人引出撒无本体的位置,这份心机我不得不服。如果他不是叛徒,我们当然应该尽全力救下他,但如果真的是他.......”
“那这很可能就是他和撒无串通好的陷阱......”
二人相顾无言。
潘月终于明白为什么方阳如此担忧。
但想到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想到他在边界奋不顾身的救下自己,潘月还是难以相信他就是叛徒。
“方阳,说实话,他的计划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如果是和撒无提前串通好的反倒是说得通了,但我总觉得他还是站在人类这边的。”
“我也不怀疑他的立场,但如果这一切都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呢?我相信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人类的利益,但我也相信他为此牺牲再多人也在所不惜,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的心思我实在猜不透。”
“......”
叛徒的事情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方阳的心头,自从他苏醒以来就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如今和这个忘年知己吐露心声,心中终于稍微畅快一些。
他转头看向窗外猩红的世界,神色有些惆怅。
“我和华天明相识二十多年,关系远不止敌人、战友那么简单,按理说我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了解他的人了,但现在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想起来真的很内疚。”
没有等潘月开口,他就继续喃喃自语。
此刻的他,与其说是在和潘月商谈,更像是给自己和远方的华天明一个交代。
“如果我不是抵抗军统领,我一定会选择无语反顾地相信他,只是在我身后的是全人类命运,我不能拿我自己对他的了解来赌。”
“那.......咱们还救他么?”
“你想不想救?”
“想,不管怎么说,这是我欠他的。”
“那就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