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风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们从来没有交往过,不叫分手。”他打量了宋晓两眼,“钱我已经给了你了,不够的话你想要多少尽管开口。”
“我不要钱!”宋晓大叫,“我不要钱!我又不是MB,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程远风!我爱你,我爱你你懂不懂!”
“我不懂。”程远风仍旧冰冷,“宋晓,我一直没有仔细调查,可我知道,自己喝醉了之后会一睡不醒,却不会把人往床上拉。咱们俩是怎么纠葛上的,你比谁都清楚,给你钱,是看在你毕竟陪我睡了几次的份上,你要是再不识抬举……”
“程远风!”宋晓面目狰狞,再不是刚刚梨花带雨的漂亮人,“你不要装情圣了!你以为踹了我,就好像秦韵的死都错在我么?告诉你,他会死,不是因为我的出现,而是因为你默许我的存在,甚至用我来刺激他!程远风,你才是罪魁祸首,凭什么迁怒我!”
程远风瞥了他一眼,升起车窗,什么话都没说,把车开进停车场。宋晓追上来,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进电梯,苦苦哀求:“远风,秦韵再好,毕竟已经不在了,你再难过也没有用。这世界上只剩下我陪着你了,我愿意陪你一辈子,你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宋晓,”程远风甩开他的手,“不管小韵在不在,我身边那个人,都不可能是你。”
宋晓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我们走进电梯,哭喊着大声问:“为什么!程远风,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也爱你啊!”
程远风没有回答,电梯关上,而宋晓并没有追上来。
之后他有没有再纠缠过程远风,我并不知道,他对我说的琐事中,从此不再有“宋晓”两个字。多年后我考上法医,进入刑侦队,曾在审问室再遇宋晓。他是缉毒组抓获的几个瘾君子之一,当年的精致漂亮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整个人,也不过比竹竿多一层人皮,瞪着空洞的眼睛木然坐在那里,无论怎么问话都不回答。
他当然不记得我,可不知道,他还记不不记得程远风。
在我为程远风服务的第三个月上,可谓身心俱疲。我在思量,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是时候把我辞退。因为以我的能力,并没有办法让他死亡,或许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医生,都不能完成他所要求的这件事。况且,如今的我真心想劝说他,逝者已矣,生者还需坚强,即便要品尝悔恨与失去。
但我没来得及说。
那日他邀我一同给秦韵扫墓。据说这是秦韵的阴历生日,所以程远风非常重视,准备了各种祭品。我们到时,发现有人已经来过了,时令瓜果精致点心摆在墓前。程远风眸色暗了暗,把那些东西挪到一边,将自己的摆在正中。
旁边的墓已经立好了碑,只差往上刻字。程远风絮絮叨叨跟秦韵说这话,询问他在下面可曾受寒可曾受气,又嘱咐他缺什么要给自己托梦。我蹲下身子,想帮他一起烧,他却拒绝:“我自己来就好,谢谢你。”
我只能束手,往墓碑上看。立这碑的是个叫蒋磊的人,只写明是朋友,多余的字眼一概没有。只是文字排列整齐,程远风除非想叫墓碑难看丢人,否则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名字加上去。
“小韵,这种滋味非常不好受。”即便不想听,程远风的话也清清楚楚传入我的耳朵,“我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有没有消气?……我不想再熬下去了,一年多了,我当初叫你难受,也有一年多,这样扯平,好不好?我想你了,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你不要连个梦都不肯给我……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每天睡上二十四小时,就在梦里等着你,来见我一面。我等不下去了,我知道是你忙,没时间看我,我去看你,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流眼泪,跪在墓前,一张一张烧纸钱,烧自己写给他的信。我看得心中难受,径自走到一边去抽烟。走到山顶再走下来的功夫,程远风却不见了。
秦韵的墓前只留下一对灰烬,还有一枚玉佛,端端正正摆在墓碑上。
当晚我自己打车回了家,之后再给程远风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到他家中拜访,也总是锁着门。三天后,我的账户中莫名多了一大笔钱。疑惑之下打电话给会计,会计语焉不详,只说程总已经解雇我,这是给我的抚恤费。
下班时候路过报摊,当天的晚报头版是程远风一张照片,照得他发胖黯然。
我买下报纸,回家,给自己煮了碗面,这才敢拿出报纸,把这篇报道整个看完。
原来当天程远风不告而别,回去的路上就遭遇了车祸,车毁人亡。
报刊媒体纷纷猜测,为何会有这场蹊跷的车祸,甚至有人挖出仇杀情杀秘闻,一时间,程远风的死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聊天的好材料。
他们不知道,也许只有我,才最可能掌握真相。
但我又懂得多少呢?
是秦韵终于决定原谅程远风,答应给他一场死亡,让他与自己团聚,还是程远风终于看开,不愿再独留人间承受这一份痛苦,才撞上对面的山壁呢?
无论为何,程远风终于得偿所愿。
而我,会永远替他保守这一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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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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