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相嘴角的笑容越深,对着我恭敬道:“太后,恕臣愚钝。”
沈离廷淡然以视,并不甚在意的样子。
我转身将茶杯放在石桌上,漫声道:“当初先皇驾崩,墨然长期体弱多病,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对于他的婚事哀家也就一直未提,只是粗略定下了两人于今年年底大婚。”
说到这里我抬头看向两人,宁相垂眸不语着静待下文,沈离廷亦是一样。
“当年先皇在扶摇十岁时便钦点她成为太子妃,这么多年来哀家也一直看着扶摇,除了她,再无一人足以配得上墨然。哀家前阵子就在想着将扶摇与墨然的婚事提前,不知两位爱卿有何高见。”
我的视线在两人面上来回打转,沈离廷与宁相是朝中最有声望的人,亦是墨然如今的左膀右臂,他们两人的话在朝中都有着一定的分量,所以我才找了他们来。
一番斟酌下,沈离廷凛声道:“皇上大婚的事情不可大意,此前一直都是说年末才大婚,现在突然提前……会不会太过匆忙?”
我点点头,转向一直未曾开口的宁相:“宁相有何见解?”
宁相微微一笑:“臣自是听从太后与皇上的吩咐。”
宁夜华这只老狐狸!
在心底冷哼一声,我继续道:“沈太傅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大婚所用的凤冠霞帔和喜袍早已准备好,就是修建皇后寝宫一事恐怕要提前了。”
略一思忖,我看向两人:“宁相,让工部侍郎着手修建皇后寝宫一事就交给你来监督,内务府那边就由沈太傅帮忙看着,命他们尽快做准备,至于皇上大婚的日子……哀家回去与皇上商议好以后再做决定。”
沈离廷皱了皱眉,启唇欲说什么,却又很快打住,与宁相一同朝我躬身行礼:“臣谨遵太后旨意。”
让宁相先行退下,我单独留下了沈离廷。
此时正值五月,连拂过来的风都微醺,令人心旷神怡。我浅浅抿了一口已渐渐凉下来的茶,这才开了口:“沈太傅可是觉得哀家太过莽撞。”
沈离廷薄唇微抿,不予置评。
我淡然一笑:“这件事哀家昨夜想了一夜,并不是胡乱下决定。”
长眉微挑,他抬眸对上我的眼睛:“原本是年末才举行大婚,突然提前好几个月是否会操之过急?”
“你所担心的哀家也细细考虑过了,不过……最近朝中颇不安宁,也是时候该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了,免得再横生枝节。”
“太后是指昨日里的刺客?”沈离廷问。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漫笑道:“你可知……一个月前哀家出宫去绮梦坊游玩,结果也遇上了刺客。”
“绮梦坊。”重复着这两个字,他清俊的眉眼微微蹙起,转而又很快恢复如常,若有所思地道:“那刺客可是与昨日宫中的人有关系……”
“是同一个人!”我深深望进他的眼底。
沈离廷面露惊诧,看着我良久没有说话,好半晌才慢慢转开了目光,敛去了眸子里那高深莫测的光。“臣明白了。臣会尽快着手监督内务府准备大婚之事。”
我淡淡一笑。
他顺手端起石桌上的白瓷茶杯,却在掀开杯盖时轻轻皱了皱眉,我眼尖地发现他的异样,忽然想起来他不喜这茶:“方才忘了你不喜这‘敬亭绿雪茶’的味道,哀家这就命人换其他的……”
话未说完,我与他俱是一惊。
我惊讶的是,记忆中我与他每每见面时从未提过这个话题,我如何得知他不喜欢这上等的‘敬亭绿雪茶’。
至于他所惊讶的是什么我就无从得知了,只看见他在我说出那句话时眸子里乍然闪现的幽深光泽,高深莫测。
待到我想要去细细研究他眼底藏着什么,他已迅速转换了情绪,对着我摇了摇头,垂眸淡淡地笑:“太后有这份心意臣已心满意足,不必换了,这杯茶……臣意外的觉着喜欢了。”说罢便在我惊异的目光下喝下杯中的茶。
“说起来,太后的生日就在十二月底。”沈离廷忽然出声道。
我眼珠子转了转:“是啊,墨然也一样。不过去年哀家生日时你正好去了幽州,所以没有参加哀家的生辰宴。”
沈离廷抬起头静静凝着我,眼底似有珠光缓慢地划过,流光溢彩:“今年臣不会走,一定会参加太后的生辰宴。”
被他这样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莫名的觉得心口处狠狠一窒,怔愣着问道:“当真?”
闻言,他扬唇笑了,笑容比十里春风还要震慑人心。
他说:“不止今年,此后的年年岁岁……臣都会陪太后度过……”
我猛地抬头,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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