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沈离廷垂目,继续道:“皇上是刚从长乐宫过来么?”
薄唇微微勾了勾,墨然笑得平静,只是,语气却无端地令人不寒而栗。“沈太傅这话说得可笑了,难道朕要去什么地方……”
顿了顿,他继续道:“……还要一一向沈太傅报告不成?”
沈离廷眉头微蹙,颔首道:“臣惶恐。臣并非这个意思。”
墨然似乎也并未在意他的话,仅是侧眸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在龙椅上坐下,继续桌案上那副未完成的画。
顺着他的视线,沈离廷不禁侧首看向那副画,待到看清楚上面画的是什么时面上闪过一丝怔愣。
波光潋滟的湖面上,一艘小船停靠在船中央,身着浅绿色宫装的女子俯身用火折子将水面上的一盏荷花灯点亮,黄昏的烛光照亮了她的脸颊,画中并未精雕细琢地将她的容颜画出来,只用寥寥数笔勾勒出她的轮廓,微微上扬的唇角一抹浅笑淡然绽放……
即便是就那样简单的数笔,她的眉宇间却有着令人情不自禁便会注目的高华,仿佛连湖面上那一盏盏精致的荷花灯也被她夺去了颜色!
画中的人是谁沈离廷只用一眼便可辨别出来,只因他也曾那样在纸上用笔墨细细研磨出她的眉目如画,铭了心,刻了骨一般的深刻,怎能忘记?怎会忘记!
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沈离廷笑得意味不明。“都说画能传情,真正在意的人即便是寥寥数笔,不用精雕细琢,画出的画也能令人难以忘记。以前臣总是对这话深信不疑,可看了皇上的画,却有些怀疑了。”
墨然手中的笔顿了顿,旋即,终是轻轻将笔搁置在了笔架上。
“沈太傅,你……究竟想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冷。
没有错过他说这话时稍纵即逝的一丝迟疑,沈离廷继续说道:“我曾经对自己说过,若是你伤了她,我一定会带走她。”
抬起头,沈离廷凝眸瞧去,正好看到墨然绝美的侧脸轮廓,阴晴不定的脸上带着一抹嗜血的笑,吐出的字仿佛从齿缝里咬碎挤出:“哦?”唇际的冰冷弧度微微上扬,挽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墨然煞有意味地瞅他一眼,“我何时伤过她?”
“你……”
不等沈离廷出声,墨然垂目道:“我给她万千宠爱,许她荣华富贵,这样还不珍惜她?!”
闻得此言,沈离廷像是忽然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扬唇讥讽道:“你的宠爱就是千方百计利用她,你许的荣华富贵就是处处算计她?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笑的事!”
“空口无凭说什么都行,你凭什么说我对她都是为了利用她!”墨然慵懒一笑,邪魅的笑容分外妖娆,却带着嗜血的危险。
“呵!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份,你真的会这样待她好吗?”沈离廷冷嗤道。
“你想说什么!”
沈离廷一声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墨然没有回答,就这么垂目看着桌上的画,指尖轻轻在画中人的脸上轻抚着,动作温柔得仿若面对最珍贵的宝贝。
“裴墨然,若不是这大龙朝的江山本来是姓裴,你当真会待她好?不要忘了,到底谁才该是这万里山河的主人!”
听到他的话,墨然脸上表情不变,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垂下的眼帘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人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
“即使这些真的如你所说……”缓了缓,墨然冷眼睇睨着他。“我真的对她有所隐瞒,那又如何?”
“你的苦肉计可真是够高,明知道她其实对你心有隔阂,你居然在惊马一事上顺手推舟带着她一起掉下斜坡,让她对你心存感激,你以为我不知道?而且,任由那些进宫行刺的刺客刺伤你,如若不是这样,就凭那些刺客怎么可能伤得了皇上你!”
墨然眉头一挑,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见他沉默不语,沈离廷冷哼:“怎么?无话可说了?”
眼底暗潮汹涌,冰冷的寒意迸出,墨然抬眸看向沈离廷,吐出几个云淡风轻的字:“那又如何。”沈离廷抬眼望着他,分明还没到秋冬,他的眼神却冷得犹如寒风自四面八方不断袭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彻骨的森寒。
“你——”紧握成拳的拳头几乎忍不住就要出手砸上他的脸,带起的风拂动了他的鬓发,沈离廷动了动,最后终究是停住了手。
侧首瞥他一眼,墨然扬起一抹鬼魅的笑:“即使事情真的全部都像你说的那样,那又如何?我说过,我不过是想要她一直留在我身边而略施小计,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沈离廷语带嘲讽:“对,你是想要她回到你身边,好让你尽情利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