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点头。
他凝着我,一动不动,褐色瞳眸里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快得让我来不及看清。
我欲再辨,他已不动声色敛了眸,“今晚扶摇没见着你念得紧了,明日她再来觐见你。”
“哦。”
他抬起眼帘看我,打量着我半晌,忽地呵笑道:“你这幅模样,倒是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样子。”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不曾离我,修长白皙的手指捻起一缕我散在肩头的长发,拿在手里把玩着……
刹那间,我竟觉得面上一阵莫名的赫然。
“下次若要出宫,提前与我说一声。”他又道。
我支支吾吾的答应,注意力全在那把玩着我头发的手指上。
许是见我分神,他眉头微蹙,紧接着,原本在我发间的手指忽然在我束发的玉冠上拂过——
满头青丝自肩头倾泻而下,我愣愣的看着墨然手中的玉钗,那是他方才从我头上取下的。
薄唇勾了勾,他眼含戏谑的睇着我,示威性的扬了扬那支玉钗。
“皇上……”我唤他。
他眉梢动了动,我立即改口:“墨然。”
那支玉钗被他拿在掌心里悠然转动着,我定定的看着他:“不要胡闹了,把玉钗还我。”
他似浑然未闻,自顾自的把玩着。
我颦眉:“墨然……”
不等我说下去,他忽地打断我:“流离。”
我一愣。
我名唤刘离。然,在成为大龙朝的皇后之前,我的名字叫做流离。
颠沛流离的流离。
我与墨然年龄相当,所以他从不肯叫我母后,而是和其他大臣宫婢们一同唤我一声:“太后”。私底下,他更是对我肆无忌惮的直呼其名。我真心当他是家人一般,所以这点也就随了他去了。且,若是他天天见我就叫母后、太后,我的心估摸着每日都要碎上好几回。
哀家还年轻,哀家才双十年华啊!┭┮﹏┭┮
凝眸瞧着我,他张了张嘴,似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天色晚了,你去歇息吧。”
说罢,不等我回答他已经负手离去,一袭红衣在夜色中逶迤出一地妖娆。
“墨……”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转过迂回长廊,再也看不见了,我恍恍惚惚转过头朝我的寝宫长乐宫正殿走去。
韩林秀抱着剑跟着我,不做声响,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太后!”
还未到大殿门口,里面突然扑出一道月白色身影,我下意识地避开,她直接一头扑进了我身后的韩林秀怀里……
“哎呦!好痛。”摸着被韩林秀怀中那柄剑撞痛的额头,那白影在他身上蹭了蹭。
挑眉看着韩林秀依旧面无表情的脸,我心中暗暗称奇。
就算是温香软玉在怀,这人也依旧没什么表情,看来这辈子想看他变脸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我惆怅的望望天。
完全不给我叹息的机会,那团白影完全无视韩林秀身边的冷气流,转头又朝我蹦跶了过来,一张俏丽的小脸上尽是欢喜:“太后您可算是回来了!”
她是我的贴身宫婢豆芽,从我进宫起便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豆芽你又对太后无礼!”一声清斥,身着浅绿色宫装的绿萝迎了上来,视线转到我身上时怔了怔。“太后,您的头发……”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记起方才被墨然拿走的玉钗,他走前忘记给要回来了!
这披头散发的模样站在外面实在有碍观瞻,面对绿萝和豆芽一脸的迷惑,我不自在的扯了扯唇:“刚才摔了一跤,所以把发钗给摔坏了。”
“太后您没事吧?”
豆芽作势就要来替我检查,我忙退后两步,率先进入正殿。“哀家没事。”
“奴婢去为太后泡些安神的茶。”绿萝福了福身,得到我的应允后匆匆步出大殿。
“那奴婢侍奉太后更衣。”豆芽蹦蹦跳跳替我寻衣服。
扬手屏退寝宫中的宫婢和内侍,我自顾自的走到窗台下摆放的软榻上坐下,身子一软,便瘫倒在以薄被铺就的榻上。
今日在外游了一天,之前还不觉得,现在只觉浑身疲乏,实在不想再动弹。
“太后,要换这件百鸟朝凤绫罗裙,还是这件金丝银线织就的描凤袍?”豆芽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就随意拿件简单的吧。”我懒懒应道。
“太后,奴婢就拿皇上前两年在您生辰上送的那件衣服吧。”
我迷惑的扫一眼屏风外,喃喃重复:“墨然?”
“太后您忘啦,皇上当时送了您一件梅花暗纹裙。”
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翻身坐起身来,盯着窗台下挂着的鸟笼。
说起来,我每年生辰墨然都有送我礼物,且次次不相同。去年他送我的就是这只会说话的鹦鹉。只可惜,这只鹦鹉从未开口过,我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在哪里找了只乌鸦,在羽毛上刷上了五颜六色来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