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简正放下行李皱眉打量卧室。山区房间里设备简陋,唯一的电器是头顶上的灯泡,床褥有股奇特味道。他虽少年贫穷,到底也是城市长大的孩子,不太适应。
他站在桌前皱眉给自己倒水,随口问道:“你准备好了什么?”
宛云冷静道:“洞房啊。”
冯简的整口热水就直接呛在喉咙里,差点平生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横流眼泪,他艰辛咽下热水,不由抬起头瞪她。
肇事者却接着打量他,继续用那种平静的口吻说:“但你没带换洗衣服,后备不足,又是在他人家借宿,所以今日么,还是算了。”
冯简惊怒之下,差点连“我还没说乐意洞房”都吼出来。但念着这是别人家,念着这声拒绝话比较适合羞涩地姑娘,又生生憋住,但显然气得不轻。
“我说李宛云,你能不能……”冯简咽了口气,他简直是对上流社会培养的闺秀太困惑不解了,“你们圈子里的教养如此而已?”
宛云扬眉:“抱歉,经过你上次提醒,我还以为你比较中意直率型。”
冯简阴沉着脸,连假笑都挤不出来。
这是今日第二次,结婚后的第无数次,他感到了头疼、绝望、愤怒、恼羞成怒、无可奈何,各种陌生但显然微不足道的感情。
“不错,我喜欢直率型,但我不喜欢把每句话都说的那么直率的人。”终于,冯简怏怏道,“你又不是我!”
宛云也忍不住笑起来。
☆、6.5
山间的夜晚活动乏善可陈,冯简主动打地铺,宛云睡床,两人就此休息。但两人在火车上补眠太久,此刻都毫无困意。
宛云听到冯简连翻几个身,确定他没睡:“你介意和我聊天吗?”
冯简实在很介意。
他在不柔软的地面换了个第八姿势,依旧闭着眼睛假装听不见她的话,但黑暗中,冯简能明显感到宛云正在盯着自己的后背。太瘆人了……
冯简过了会才开腔:“聊天也算结婚的义务?”
宛云只沉吟道:“上次你说我们只见过一面。我觉得并不可信,我总觉得你和我还在什么地方见过——”
冯简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听她接着道:“……所以我打听了你之前打工车行的名字——你不介意吧?”
冯简终于在黑暗中安详地瞑目,淡淡说:“没人能阻止你不成熟。”
“你的车行和我的确有点关系,实际上,我的车多年来一直在那车行维修。不过我想,你之前应该不是在那里见到我。”
宛云说的委婉,冯简却冷冷一笑,明白她的意思。宛云开的一直是何泷所赠的名贵跑车,每月有专门技工维修。冯简一届打工仔,想必没有机会靠近VIP顾客。
冯简道:“我虽然没有机会再亲自去靠近大小姐,但李大小姐的芳名,也是早就听旁人说起过的。”
宛云便“嗯”了声,静静道:“你都听说我了什么?”
冯简无声地动了动嘴,没说出来。
这家车行的工作是他被“锦绣”开除后,为了维持生计抓紧找到的,白天冯简要去大学旁听,其余时间便来此车行打工。
初等工只能操纵高压洗车和简单修理,工作繁琐异常,被老技工呼上唤下,鼻尖萦绕的汽油味熏得味觉几乎失灵。与此同时,他还要和大学生完成相同的功课、论文、实验、报告——每天睡眠时间不足三个小时,心力交瘁,哪里还有精力去听什么流言蜚语。
宛云等待许久都得不到冯简的回答,若有所思:“你根本没功夫去听那些乱七八糟,是不是?所以如今那么说,只是想气我。”
冯简咽了口气,默默地被自己怕麻烦的个性所反啮,在黑暗中死瞪天花板:“你现在倒是很精神?若你在火车上能够及时叫醒我,我们也不必被拉到这个山沟里。”
宛云笑说:“不会啊,我们如今来到这里,就说明我们和这地方有缘分。存在即合理,我一直很信任这种东西。”
冯简再微不足道地撇了撇嘴,自从见识过她对佛祖的态度后,他已经不信任宛云所信任的任何东西。而这时冯简隐隐地感觉到胃疼,确认不是被宛云气的后,想起两人至今都没有任何进食。
察觉不到还好,察觉到了饥饿的感觉,冯简从地上翻身坐起,略微蹙眉:“你带没带吃的?”
宛云伸臂打开床头灯,黑发入水般地垂落肩头:“啊,我们今天都没吃东西。”
冯简讥嘲对她道:“我就等你想起来这件事。”
宛云让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里面有巧克力和海苔。冯简只拿了几块海苔,再把巧克力递给宛云。她不接,亲自下身到行李箱前继续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