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昏时分晾衣服?而且一家主母亲力亲为,左鱼沉默,眉间疑猜。
女人晾晒好最后一件衣物,回头微微一笑:“想问我为什么要天天洗这些衣服吗?”
左鱼低头,不语,心里叹服:果然和先生是一家人,都能读心。
女人眺着远处,盈盈眸光柔软:“因为我会觉得我穿着它们出去过。”
左鱼想笑,却发现嘴角僵硬得很,她想,也许这个女人是寂寞的吧,不然为何在这黄昏时分洗着不曾穿过的外套呢?
挽起衣篓子,她路过天台的盆栽,问左鱼:“几点了?”
“六点了。”
女人轻笑了一句:“该给他做饭了。”
她在自言自语,笑着,眸中亮得似六月星子。
左鱼想,这个寂寞的女人也是幸福的吧,她用寂寞换了一座城,然后心甘情愿地住进了那金丝牢笼。
自此,这个女人的世界很简单,简单到空白,徒留那一个人。
左鱼抿抿唇,嗓音狐疑又忧心:“先生晚上不回来吃饭。”
女人脚步停住,甚至猝不及防踩到了蔓延出盆外的紫金花藤蔓,她毫不知,望着正在下落的夕阳:“他不回来啊。”
是喜?是怒?谁也看不出来。两年后的她,将所有情绪给了那人,便更淡漠了。
女人站得笔直,身后是余光缭绕的夕阳,她一身淡淡光华,那样恬静到无波无痕,她说:“陪我去门口点灯笼吧。”
点灯,这个女人唯一的习惯了。
左鱼想叹气,看着夕阳莫名有些不忍,这个女人多少是值得同情的吧。
转身,跟了上去。
奢华大气的大门口,那人小小的个子,踩在阶梯上,伸出手才够得到那红色的灯笼。
蹭——火柴的光淡淡的,点在灯笼里,晕红了女人的脸庞。
“左鱼。”她忽然淡淡喊了一句。
左鱼抚着阶梯,抬头:“少夫人。”
她看着灯笼,眸光晕染得温柔:“每天这样陪着我做同样的事很无聊吧?”
起床,种花,吃饭,等人,点灯,每天每天,她的生活日复一日。
左鱼似乎还细细想了片刻,摇头:“没有。”
比起除了动手动脚就只剩动枪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不算无聊。这是实话。
那站在阶梯上的女人只是浅笑,淡淡笑容牵起浅浅梨涡。
左鱼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酸:“如果少夫人觉得无聊的话可以——”
“他说让我给他打电话。”
左鱼刚想说:那您打电话吧,那边女人声音淡淡,潺潺流水似的温婉好听,说:“怎么会无聊,这样的生活我等了那么久。”
她笑,缓缓下了阶梯,抬头,依旧看着那盏红色的灯笼,那火光了寄托了她多少不与人言的心境。
左鱼想,要爱到什么程度才能到这样胆大妄为地空出整个世界来铭记一个人。
催眠真恐怖,那个男人更恐怖。
左鱼笑得苦涩:“少夫人,既然喜欢,就一直这么生活下去吧。”
她也笑,明亮得晃了她人眼:“只是我怕,这样无所事事的我,有一天他会厌倦。”
皱起的风,吹过高门上的灯笼,摇曳着,在女人脸上落下暗影。
原来她的黯然不是寂寞,是患得患失。
点了灯笼,她往回走。
今天晚上,左城不回来吃饭,女人还是做了一桌子的菜,然后看着一桌子的菜,等到凉透。
“少夫人,该吃饭了。”
“再等等。”长长的饭桌就坐着女人一人。
左鱼没说什么,低着头一起等。
片刻,女人起身,上了楼阁,窝在小小软软的沙发里,拿起了电话。
“左城。”
左鱼站在楼阁下,隐隐看见女人嘴角牵起。
她问:“在哪?”笑着。
她又问:“很忙吗?”还笑着。
她说:“嗯,吃过了。”眉头是皱着的。
她说:“好,我不等你。”嘴角是抿起的。
左鱼听着那边的对话,看了看饭桌上未动的饭菜,再看看窝在沙发里的小女人,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电话时间很短,简短的几句话,只是家常。
左鱼想:少夫人该是惦念先生了,能怎么办呢?一个脑子里除了先生没有别的任何的女人,还能怎么办?想呗!念呗!
左鱼还在想着,那边女人的嗓音缓缓:“左鱼。”
心里像羽毛刷了一下,左鱼应着:“嗯。”
“有句话忘了说。”
“嗯?”
忘了说?电话?什么?左鱼思绪脱了线。
女人笑了:“我们去找他吧。”
左鱼懵了一下,然后女人便擦身过去了。
到底是忘了说什么啊?怎么看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再多想,左鱼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