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当真不见么?”丁二问道。dingdiankanshu.
楚朝阳抬手把手中的棋子掷出,丁二笑眯眯地接下,双手捧上递到楚朝阳面前说道:“王妃这是料准您不会收了呢,王爷您何尝不成人之美,以绝后患?”
微眯起眼,楚朝阳拈起那枚棋子一抛一抛地说道:“我就说你这小子没安好心,成天就想着缺德事。”
丁二挨了骂依然带着笑说道:“那王爷您的意思呢?”
“让人进来吧。”楚朝阳随意地说道。
“是。”丁二这才去开了门。
本忐忑不安的春雨见门开了,希冀地看向丁二,只听丁二声音好似天籁一般告诉她:“春雨姐姐,王爷让你进来。”说着又接过她手上的托盘,笑着道,“姐姐珠玉一般的人儿,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还是小的来吧。”
见丁二殷勤,春雨便猜到王爷是接受了自己,涨红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丁二身后进了房里。春雨并非第一次来书房,可她还是初次这般紧张,眼睛紧紧盯着鞋头的绣花,良久她方听到楚朝阳磁性清爽的声音说道:“还是王妃想的周到,本王确是有些饿了。”
一向善解人意的春雨只觉得自己舌头好似打了结,想要说话,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得把头埋得更低。
楚朝阳斜瞥了一眼笑得不怀好意的丁二,问道:“王妃身子可好些了?”
可算有了话题,春雨安松口气,说道:“回王爷的话,王妃用过药已经好多了。”
“嗯,你回去告诉她,让她好好休息,过几日便要启程回京了,到时候可比不得在府里轻松。”楚朝阳顺口说道。
这话分明就是赶人的意思,春雨脸一下就白了,丁二忙说道:“王爷,我瞧春雨姐姐也累了,不如让她喝杯茶水再走?”
就你小子怜香惜玉!楚朝阳两眼一瞪。
春雨却是感激地看了一眼丁二,殊不知这脸上一直带着笑的人才是真正的披着羊皮的狼。
☆、028尊卑有别
楚朝阳没心思招呼春雨便借口处理公事进了里间,丁二跟春雨说了两句话便被叫了进去,隔了一会儿丁二又出来把托盘端了进去,进去前还冲春雨绽开了个大大的笑脸。
春雨心猛地跳了一下,想到王爷用了那些夜宵后,只怕就该自己进去了,一时间手心的汗怎么擦也擦不干。
丁二端了托盘进里间,楚朝阳眉头微蹙:“可有什么名堂。”
凑近嗅了嗅,又用指尖点了一点放在舌尖尝过,丁二说道:“是不入流的春药,小的一闻就闻出来了,不过,这府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小的觉得倒不像是王妃的手笔。”
“当然不是王妃的手笔,不过是有人自作聪明罢了。”楚朝阳冷冷地说道,他本还打算给人留点颜面,如今看来倒是多余了。
春雨在外间候了良久都不听人召见,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没有王爷的命令,她走也不是,进也不是,呆在原地,她只觉得这个夜不同往日般燥热,从头到脚都凉的沁心。
长夜漫漫,春雨的心从期盼到忐忑,最后变成恐惧。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她咬着唇却还是发出压抑的哭声。
这一夜,春雨好似被遗忘了一般在书房外间呆了一宿,而顾氏也一夜没合眼,唯独林妈妈等到锁了院门都没见春雨回来,便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春雨在书房里过夜的消息便传开了,夏花和冬雪的脸色都不好看,秋月倒是如常不喜不悲地给顾氏梳了头。顾氏今日多上了一层粉,在镜子前坐了许久才在林妈妈的提醒下去给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早就知道了春雨的事,心里正埋怨自己儿媳呢,见顾氏来了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顾氏如往常般一耳进一耳出,依旧恭谦得体。
说的口干舌燥,老夫人也觉得多余,便让人喊了楚良娆来说话。
于是最无辜的楚良娆便被老夫人拉着听了一早上尊卑理念,什么婢生子上不得台面啊,门当户对啊,听得楚良娆一个头两个大。好在用过午膳老夫人便放过了楚良娆,楚良娆回到房中便听闻了春雨被王妃抬做通房的消息。
楚良娆一阵莫名,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说自己的老爹并不是见了女人就挪不动步的食色之徒,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会今儿破了戒?她正想得出神,便听杜妈妈说道:“郡主,王妃使人来说,四天后就要启程了,我们院子里要带些什么要提前备好才是。”
这倒是个正经事,楚良娆索性略过春雨的问题,和杜妈妈商量起该带什么。
除去贴身丫鬟婆子,其余的下人都会被留在府中,这留下的人是什么命运没人知道,但定然没有回京的人好便是了。楚良娆费了一番心思给马四家的争取了一个名额,马四家的自然知道这有多难得,要知道大厨房里的除了管事的,全都要留在府里,郡主却宁可少带行李也要带上她,这份重视叫她怎么不感动?
楚良娆本还想给丁香做心理工作,岂料丁香自己就跟她说了,不用担心自己的父亲,如今朱秀才吃了亏也长了记性,祖宅和钱财都追回来了,如果仔细着些定能熬过这段时间。郡主已经帮了自己很多,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见丁香这般懂事乖巧,楚良娆觉得付出果然是有回报的,便只是安慰了丁香几句。
如今赈灾的使臣已经快到平原郡了,苦日子也不过就那几天罢了。
至于那几筐糖,楚良娆只留了一小包,其余尽数给了朱秀才,并托丁香告诉他在人饿得昏厥的时候,一颗糖兴许就能把人救回来。若真是出现大批的灾民,这糖虽不能果腹,却也可以救急。
但此时的人还不知道低血糖一说,楚良娆只能含糊地说自己饿的时候吃颗糖就不饿了,看书上好像也是这么写的。丁香知道楚良娆一向喜欢看杂书,自然信以为真。
朱秀才如今不用女儿劝便对楚良娆的话深信不疑,对她留下的恩典更是感激,便叮嘱丁香一定要听郡主的话,不用担心他。等这旱灾过了,再抽空上京去看丁香。
想到这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再见面,丁香狠哭了一场,而朱秀才想到曾经的所作所为,也感慨不已。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却不如郡主的见识和目光,实在是枉读圣贤书。
父女二人说了一会子话,丁香又说道:“明日我再给你送水来,今天先回去了。”
第二日丁香果然送了水来,不过这水却不单单只是水,因着担心会洒的缘故,桶里装的不过是浸湿的衣服而已。丁香一边揪衣服一边说这法子也是郡主想到的,脸上还带着与有荣焉的神情。
朱秀才听了忍不住想,自己当初若是能想到这个法子去买水,就算桶打翻了也不必担心了。能如郡主这般对待生活里的些许小事都带着智慧的眼光,定能少走许多弯路,说不准还能因此找到发家的机会呢。
丁香哪里知道这个举动竟让自己的父亲开了窍,父女二人忙活了半天,均是手心通红,火辣辣的疼。丁香见该做的都做了,又郑重其事给朱秀才磕头行礼。
用袖子重重地擦了把脸,朱秀才说道:“去吧,你也出来大半天了,再不回去郡主该着急了。”
“父亲一定要保重身体,女儿会日夜为你祈福的。”
见丁香乖巧,朱秀才心里悔意更浓,只觉得当初自己虽满口记着圣人所言,可言行却甚是糊涂,心头千言万语,只化作了点首默认。将女儿送至门口,王府的人早早就候在了那里,这才道了别。
看着丁香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朱秀才咬牙狠心关上了门,自己在屋里哭成了泪人。
丁香深吸两口气,用帕子擦了泪,终是将心里的不舍深埋,扭过头来。才回到府上便有婆子皮笑肉不笑地凑过来跟她打招呼,说道:“丁香姑娘可真是潇洒,眼下府里忙成这样还有心情去外面游荡,不知道的还当姑娘是来串门呢。”
☆、029充分准备
丁香并非听不出好坏的人,哪里不知道这人是在讥讽她不知规矩,只说道:“这府里有各位妈妈忙着打理,妈妈们若是勤快哪里用得上奴婢。”
这人不过是个粗使婆子,哪里比得了识文认字的丁香心思灵巧,便说道:“丁香姑娘当真不把自己当府里人了,想必姑娘才入府不知规矩,这擅自把府里的东西带出去,可是了不得的大罪。”
“奴婢不过奉了郡主的命做事,却不知怎么就成了擅自了?”丁香睨了一眼那婆子,随意地说道,“难不成妈妈是想说郡主的不是?”
一句话便让人哑口无言,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这府里也没人敢说郡主的不是,一时间这婆子涨的满脸通红。丁香也不跟她纠缠,径直向楚良娆的院子走去,还未走近便看到已梳成妇人头的春雨带着一个小丫鬟站在院门外,脸早被晒得发红。
丁香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想着绕路而行,却被眼尖的春雨看见了,她身旁的小丫鬟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拉着丁香不放手。那一头春雨也慢慢地走了过来,看到丁香福了一福,丁香哪会受她的礼,忙斜过身子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晒得满面通红的春雨眼神暗了暗,对丁香说道:“丁香你这是上哪去了?这大热的天,郡主也舍得让你跑出来受累?”
听春雨言语里颇有挑拨之意,丁香心里便有些不悦,但面上丝毫不显,只说道:“奴婢比不得姐姐好命,自然要劳累些,姐姐若没别的吩咐,奴婢便回去做事了。”
“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有事想找郡主的,烦请丁香姑娘帮忙通传一声。”
不过是收了房的通房罢了,居然就敢自称“我”了,这般没规矩的人,自己还是远着点好。丁香笑了一下,含糊地说道:“奴婢知道了。”说罢便自去敲了门。
没一会儿门就被拉开了一条缝,见是丁香,珍儿才敞开门说道:“还真是姐姐,郡主说怕是你要回来了,特意留了奴婢在这等着呢。”
丁香进了门,珍儿便急急地拉上了门,看都不看春雨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丁香疑惑地问道。
“姐姐不知道,她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久了。”珍儿说着对门外努了努嘴,压低声道,“杜妈妈说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春雨来铁定没好事,便让奴婢把门关了。”
丁香点点头,同珍儿一并回屋给郡主回话。
楚良娆听闻水已经送过去了,看丁香虽红着眼,但眉宇间的忧虑早已不见踪影,也不多问,只说道:“你才回来怕是累坏了,下去歇一歇再来吧。”
“是。”丁香屈膝行礼退下,珍儿这才说道,“郡主,春雨还在院门那等着呢,这么辣的日头,她也不怕晒坏了身子。”
杜妈妈听了这话便说道:“郡主,要不让妈妈去跟她说两句,劝她回去?”
“也好,妈妈只需告诉她,她来错了地儿,多的不用说了。”楚良娆拿着扇子一边扇一边道,“拿把伞给她遮阳,免得真晒出毛病来。”
杜妈妈领了命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回来说道:“人已经回去了。”
楚良娆点点头,心里暗叹口气。
这春雨此时来找自己,无非是想求个恩典跟着一起回京都罢了,不过她自知如今顾氏绝对不会帮她,而老夫人秦氏一向瞧不起爬了主子床的丫鬟,更不可能帮她说话。至于楚朝阳,若有心要帮她早帮了,只怕如今他顾忌着顾氏的心情,才迟迟不说吧。
毕竟顾氏规矩定的很清楚了,除去几个主子贴身服侍的人和几个管事外,其余人都要留在府内。如今春雨既然抬了通房,便不再是顾氏的贴身丫鬟,这上京的名单也自然不会再多她一个。
听闻楚良娆给马四家的争取了个名额,春雨便把心思算计到了楚良娆身上。再过一日就该启程了,此时楚良娆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和顾氏、老夫人树敌,另一个原因便是春雨不值得她出手相助。
不过这事既然自己不插手,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楚良娆岔开话题问道:“我们院子里的东西拾掇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杜妈妈说道,“明儿就能装车了,这次这么匆忙,还亏得孙嬷嬷帮忙。”
老夫人房里服侍的人不少,孙嬷嬷自然而然被分到了楚良娆房里,孙嬷嬷也知道自己若不再做什么只怕就没了存在的价值,索性就在这次帮忙收拾行装的事上下了心。
楚良娆亲自去看了堆放在耳房里的行李,挑出几样多余的,又让杜妈妈备了几瓶药带上。杜妈妈看着被挑出来的东西很是舍不得的样子,说道:“这药王妃那里肯定备的有,到时候钟太医也会跟我们同行,没必要备这么多的。再则,马车上还装得下……”
“妈妈,母亲不是都说了,要尽量轻装。这些东西带着占地方不说,还增加重量。”楚良娆很是严肃地说道,“出了城可就不像府里这么太平了,若是遇上了危险,到时候这些东西只会拖累我们。”
这么一提点,杜妈妈便明白过来,老脸羞得通红说道:“倒是妈妈糊涂了。”
“至于这些药,到时候我们每人贴身带一点,也不会占马车的位置。若是出现走散的情况,这些药也能起到作用。还有妈妈,一会儿把那装了糖的荷包分给房里的人。”楚良娆吩咐完,又叮嘱,“妈妈,这出了府可就不像在这院子里了。该说不该说的话妈妈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但去了外面可务必要放在肚子里。”
杜妈妈跟在楚良娆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知道自己行事多有不妥,但今日这般提醒还是第一次收到,要知道以前这些话都是她说给楚良娆听的,一时间面上就有些不自在。
“妈妈,我并不是责备你,也不是说你不好。”楚良娆正经地说道,“只是如今比不得平日,小心驶得万年船。”
“妈妈明白了。”杜妈妈虚心接受,又说道,“这话我会告诉那几个丫鬟。”
“嗯。”楚良娆点头道,“孙嬷嬷那里就不必了。”似孙嬷嬷这般自恃懂规矩的人,你就是不叮嘱她,她也会把嘴闭得紧紧的,若是真跟她说了,只怕她会觉得轻视她。
杜妈妈记下,转身去和几个丫鬟说话,对珠儿她格外多说了几句。珠儿并未如往日那般嬉笑着做表面功夫,反而是正儿八经地保证自己明白了,见珠儿跟马四家的呆了几天性子当真稳了不少,杜妈妈心中满意不已。
☆、030启程回京
第二日各房便把要带的东西都装了车,只等启程。
一家聚在一起吃了顿饭,楚朝阳着重叮嘱要注意安全,对楚良娆说的格外多。顾氏似局外人一般冷眼看着,末了才笑着说道:“今儿夜里可得好好休息,这出了城只怕没有舒服觉睡了。”
“媳妇说的没错,你身体还没好就要舟车劳顿,哎。”老夫人叹口气,拨了拨手里的佛珠。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告诉顾氏不要给大家拖后腿,顾氏神色微异,笑着说道:“媳妇有婆婆关心实在是天大的福气,媳妇年轻,却是不怕旅途劳顿。”
听顾氏拐着弯说自己年岁高,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到底没跟顾氏唇枪舌战。
楚良娆还想着老夫人功力有多深厚,如今看来却是不过如此,说来也是,秦氏的夫君早逝,唯一的一个儿子闯出了名堂,又娶了于氏这个贤惠孝顺的妻子。一向眼高于顶的她除了打压儿媳,哪里见识过内宅里真实的硝烟弥漫。哪知世事无常,于氏留下楚良娆便撒手离去,从小就在大家族里耳濡目染的顾氏也露出了自己的本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