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官媒在京都都是颇有些名声的,这话一说出来,还有哪个媒人肯接楚良娆这买卖的?老夫人当下就发了威,把看门的几个小厮抓起来打了板子,只道是他们看门不力,出了事也不知道去请了她,若是有她在场,一定还会由余地。158txt.
明明是恼怒的,但老夫人还是舍不得责怪楚朝阳。
收拾过几个小厮,老夫人又让邱妈妈带着人去告罪,但都被楚朝阳拦下了。
眼下母子二人都互不相让地僵持着,老夫人只当楚朝阳是不想纳妾,所以才推了这些上门的姻缘,天知道这会给王府结下多少怨?想着,老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止一次让人来问楚良娆有没有回来。
当琴儿来问第三次的时候,珍儿便觉得应该先让楚良娆知道,免得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才到了二门上等候。
细细消化了一遍,楚良娆这才回了院子里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方将头上的牡丹摘下,琴儿便又来了。琴儿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又道:“郡主,您快劝劝王爷吧,老夫人可都是为了您和王爷着想啊。”
听了琴儿的话,杜妈妈不禁腹诽,还好珍儿机灵,知道提前来通个气,不然凭琴儿这只言片语,还真当是王爷故意惹老夫人不快。不过她也知道,单凭这事,还真不能断定谁对谁错。她承认她是想自家郡主能找个好婆家,可却是没想过草率了事。若非今天王爷拦着,楚良娆的婚事会不会被跑马观花地草草了事?
相比起杜妈妈的满腹担忧,楚良娆心里则似明镜一般透亮,面上作出疑惑的神情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祖母怎么跟爹爹起了矛盾,可是有什么误会?”
“可不就是误会么。”琴儿说道,“之前有官媒上门,王爷不分青红皂白便把人赶了出去,为此老夫人很是生气呢。”
听了这话,杜妈妈拧着眉头说道:“琴儿姑娘真是长进了,如今连王爷的是非都能脱口而出。”
琴儿自知失礼,忙道:“是奴婢口误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说着,她目光殷切的看向楚良娆,“郡主您快去看看吧,老夫人和王爷毕竟是母子,母子间哪有多大的矛盾?”
“琴儿你说的没错。”楚良娆微微一笑,说道,“不过眼下祖母和父亲都在气头上,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于事无补。倒是你,你是祖母的身边人,此时祖母那边还要你多看顾着才是。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吧。”
楚良娆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明白,琴儿愣了一下,似在想挽救的法子一般。
但杜妈妈哪里会给她留机会,只道:“丁兰,送琴儿出去,这天就要擦黑了,记得带上灯。”
待丁兰送走琴儿,杜妈妈这才问楚良娆:“郡主,您真的不过去瞧瞧么?”
见如今杜妈妈知道在外人面前跟自己统一阵线了,楚良娆心里暗暗点头,抿了抿唇,她吩咐道:“让周妈妈走一趟,让丁二帮着劝劝,有什么事,待明日说也不迟。还有,别让人看到了。”
杜妈妈并不知道这隔了一夜会有什么区别,但楚良娆却是料准过了今夜,今天的事都会有个解释。
等到周妈妈找到丁二,把郡主的话转达后,丁二的眸子几不可查地闪了闪,问道:“这些话是郡主说的?郡主还说过什么没有?”
“是郡主说的,别的倒是没说了。”周妈妈看着丁二问道,“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丁二不置可否,只道:“妈妈早些回去吧,小的也该去跟王爷报信了。”
看丁二这样子,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而且看样子自家郡主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们谁都不透风,但凭着直觉,周妈妈实在猜不出是什么事。
回到府里,周妈妈跟楚良娆回话道:“郡主您一句话,比谁劝都有用,王爷已经回去用膳歇下了,倒是老夫人说是没胃口,连晚膳都没摆。”周妈妈是心里搁不住事的人,又问道,“郡主,王爷平日里很是温和,为何今日……”
见周妈妈有所察觉,楚良娆回避道:“这不吃东西怎么能行,杜妈妈,不是说厨房里还煨着火腿鲜笋汤?这汤最是开胃不过了,跟厨房吩咐一声,让人给老夫人送去吧。”
杜妈妈听了,面露为难,说道:“郡主费心了,只怕老夫人是真的吃不下去。”就算吃得下,也会因为置气不肯吃吧。
楚良娆点点头,本也就是岔开话题随口一说而已,便道:“也是,祖母房里的丫鬟们都是心细的,自会服侍好祖母。”这时丁香走了进来,说道:“郡主,热水已经备好了。”楚良娆自去沐浴,而周妈妈则怀着满腹疑虑回了自己房里,转念一想,既然王爷和郡主没有自乱阵脚,她又瞎操什么心?
☆、117生出变故
不出周妈妈所料,第二天上朝就出了事,几位新晋的言官弹劾王府过度铺张浪费,昨日宁安郡主一次出游就奢华的令人发指。还有人则翻出了之前的旧账,说是平原郡旱灾时明阳王都无动于衷,对明阳王见死不救的行为十分不满。
而皇上则做出了十足为难的样子,毕竟楚朝阳有立国之功,真要因此治罪,难免会让人逮着什么话柄。
看皇上摇摆不定,平日里跟楚朝阳有些纠葛的纷纷站了出来,指责楚朝阳滥用兵权,宁安郡主身边那么多护卫便是证据。声称若是明阳王真没异心,那就该交上兵权,让圣上放心。
这兵权恰是皇上在意的,如今有人做了红脸,自己当然少不了做白脸。
一切都如楚朝阳预料一般发展,就在他打算感激涕零地交出压根不打算留下的兵符之时,出乎意料的,在旁听政的太子站出身来。
太子将明阳王历年来的功劳一一历数,末了才建议面色平和的皇上让明阳王先停职反省。比起没收兵权,这样的处置不可谓不轻,但是难得太子开了次口,皇上还是很给面子地应下了,流转在明阳王和太子之间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考究。
一下朝,皇上便去了皇后那里喝茶。
皇后早就听闻了太子在大殿上的言论,自是知道皇上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当下把姿态放得低低的,只等熊贵人沉不住气来把皇上支走。
不过这一次皇上并没有一味地套话,反而是走起了温情路线,这让皇后心里很是拿不准主意。在这后宫多年,二人之间哪里还有夫妻情分,如今太子替明阳王说了话,还不得被皇上误以为是结党营私?要知道皇上最顾忌的便是这点,所以皇后一点都没放松,反而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皇上难得的好兴致。
两人言笑晏晏地叙着旧,便有小太监来传话,说是熊贵人身体不适,问皇后要不要去请太医。
果然来了!皇后面上带出关切,问道:“妹妹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快去请钟太医看看。”说着,她站起身冲皇上福身道,“如今妹妹也是陛下的心上人,陛下也去看看吧。”
本来还有意多呆一会的皇上瞧着皇后故作大度的模样又没了兴致,只淡淡道:“不舒服就找太医,朕还是不去了。”
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皇后一脸温婉地问道:“那陛下要留下来用膳么?”
“不必了,朕去批折子。”说罢,皇上一甩衣袖,径直走出凤仪宫。
徐总管小心翼翼地服侍他上了布辇,转身之时冲一个小太监微点了下头,那小太监忙垂下脑袋,待送走了圣驾,这才脚步匆匆地到了熊贵人的行宫。
得知皇上不来,穿戴的花枝招展的熊贵人抿了抿嘴,暗忖自己的兄长明明在上朝时已经按吩咐的说了,皇上按理是会来自己这里才是,怎么会去了皇后那里后就不来了呢?
心里琢磨一番,熊贵人面上带出可人亲厚的笑来:“有劳公公了,不知徐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目不斜视地从宫女手上领了赏钱,小太监老实地答道:“干爹只是让小的来跟贵人通个信,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如此便是没有交代了。
熊贵人索性也不留他,先放了他去,自己则靠在了美人榻上兀自出神。
少顷宫女朱雪进来通报道:“贵人,钟太医来了,要请他进来么?”毕竟自家主子是装病,这要进来岂不是漏了陷,所以她少不得来请示一下。
熊贵人坐起身子,说道:“让他进来吧。”
朱雪低眉敛目地屈膝道:“是。”恭敬地将钟太医请进来,朱雪便站到了一旁。
按例问过诊,钟太医便让熊贵妃伸出手诊了脉,这一诊便诊出了喜脉。瞥了一眼紧张不已的熊贵妃,他兀自抚须矜持了一会,这才举止恭谦地起身行了礼,说道:“恭喜贵人,贺喜贵人,贵人是有喜了。”
此话一出,作为贴身宫婢的朱雪就愣了,她明明记得贵人的月信……怎么会就有了身子?心里虽是犯着嘀咕,可朱雪却没傻到问这种不该问的事,便也跪下身子跟熊贵人道喜。
很快喜事便传到了徐总管那里,手指摸着光洁的下巴,他说道:“就说这女子是个有福的,这不,宫里又要多一位小主子了。”说罢,便脸上堆笑地去跟批阅奏折的皇上说了这个好消息。
事实上皇上完全没看进去这些折子,对今天朝堂上太子的举动,他还是十分介意,再联想到之前太子多有失德的行为,他也有了一丝动摇。最让他忌惮的便是太子借了明阳王的势,到头来反而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若真是如此,他倒宁可换了太子,也不想冒险把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了外姓之人。毕竟他这皇位都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他可不信这些人没有一丁点异心,这可是龙椅,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正觉焦头烂额之际,徐总管便带来了好消息,皇上当下便笑出声来,摆驾去看了熊贵人。
此时熊贵人已然换了一身清雅的装扮,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衬的不施脂粉的面庞雪白,当真显出几分病容。见皇上来了,她挣扎着坐起身,如扶风弱柳一般行了礼,盈盈的双目含羞带怯地看向皇上,那叫一个惹人怜爱。
这一招虽是俗套,却也合了皇上的心意,当下徐总管很有眼力地带着几个下人退下,自己则守在了门外,免得主子有什么吩咐。
而熊贵人有喜的消息很快就在宫中不胫而走,楚朝阳也听闻了此事,他看着钟太医问道:“你觉得有蹊跷?”
“是,熊贵人宫寒未愈,但脉相确是喜脉不假。”钟太医也是一脸疑惑,又猜测道,“听闻民间有一种药物可以让人显出假孕的现象,不知……”楚朝阳眉头微蹙,说道:“既然你知道事有蹊跷,怎么还轻言断症?”“王爷,若是贵人真的用了药,下官却说没事,贵人执意要换太医,小的岂不是也犯了罪?”钟太医说道,“再则,这药虽能让人显出怀孕的脉相,但却不能让人真怀上,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流掉。”
☆、118粉饰太平
听到这话,楚朝阳神情一凛。
钟太医不查,继续说道:“如今熊贵人荣宠一身,何须固宠,不知她此般做是为了什么?”
“一介妇人,鼠目寸光罢了。”楚朝阳摆摆手,又道,“既然皇后要你接手此事,那你自己多加小心,这宫里可比不得王府。”
“劳王爷惦记,下官一定会多加注意。”钟太医说着,又诚恳地问道,“王爷,这一次出了事,会不会影响郡主?”
“影响是会有的,不过阿娆是我的女儿,本王自不会让她有事。”楚朝阳郑重地说着,脸上因为肃穆染上一层独特的坚毅,原本俊秀的五官也释放出一种别样的魔力,将落在肩头的长发拂至脑后,他说道,“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回去吧。”
钟太医低首道:“是,下官告退。”
“等等。”楚朝阳叫住钟太医,刀锋般犀利的眼神看向远方,他松开抿成一线的唇问道,“民间当真有那种药?”
事实上钟太医对此也不能确定,只是当初因为楚良娆给老夫人做的百合二仁蜜才对民间的偏方有了研究,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无法断言是否真的有此药,只得答道:“下官会再查。”
“这事就交给你和影卫去做。”楚朝阳吩咐,“务必要问出这药出自何人,给什么人用过。”
至此,钟太医也联想到了什么,敛目道:“下官明白。”
楚朝阳摆摆手,示意钟太医退下。
站在不远处的丁二走上前,主动请缨道:“王爷,让小的去吧。”
楚朝阳没有回答,面上露出少见的疲惫,只道:“只怕阿娆是真的找不到好婆家了。”
“王爷放心,郡主是明理的人,断不会怪罪于您。况且,郡主德艺双馨,放眼京都,又有哪家配得上郡主?”丁二安慰道,“再则,若是王爷昨日轻易放了那些人入府,今日这事一传开,又有几家还会上门,与其让老夫人和郡主空欢喜一场,还不如……”瞧楚朝阳似并未听进去,他便住了嘴,建议道,“王爷,要不跟郡主谈谈?”
“也好。”楚朝阳略一颔首,转身回府,只是细查便可发现他的步履不似往日那般轻快。
楚良娆虽是没听到熊贵人有喜的消息,但是听闻了今天朝堂上的风波,得知太子中途插了一脚,她不禁抽了口冷气。这太子是真二还是假二,怎么坑到王府头上来了?
按她的猜想,楚朝阳是想交出兵符来以求自保的,况且,以楚朝阳的手腕,就算没了兵符,乐意为他效命的人都大有人在。
可如今太子闹了这么一出,只会让皇上误会,而明显没有治国之本的太子很显然不适合当坐龙椅,故而王府的危机非但没有消除,还因为那可恶的太子又进入了更艰难的险境。
此时,楚良娆对那位光长个不长脑的太子也多了几分怨怼,她好不容易生成白富美,可不想因为一个外人被牵连。单手支着额头,楚良娆开始揣测楚朝阳会怎么应对此事,想得正出神,便有下人来通报说王爷来了。
楚良娆自是迎了出去,瞧楚朝阳神色如常,楚良娆便生出他已有对策的想法。可再想到自己这位父亲一贯是把什么事都藏心底,然后粉饰太平的主便又担心起来。
可就算如此,楚良娆也没有将情绪摆在脸上,面上带着可人的微笑,楚良娆习惯地挽着楚朝阳的胳膊,说道:“爹爹好久没来过了,女儿都想你了呢。”
瞧楚良娆依赖地靠着自己的模样,楚朝阳心生怜爱,说道:“爹爹也想阿娆啊。”
“我看爹爹是想我这房里的饭菜吧。”楚良娆调侃道。
丁二凑趣地说道:“可不是么。”
楚朝阳笑起来。
照例留下用了膳又下了棋,楚朝阳心情便好了几分。
可连着吃败仗的楚良娆心情则低到了谷底,这一直输也不是个事啊,可这里没有速成班,要想赢楚朝阳只怕还有些难度。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楚良娆暗想反正父亲如今停职闲在家里,而自己那匹小红也没怎么骑过,何不让他教自己骑马?
打定主意,楚良娆便跟楚朝阳半是撒娇半是请求地说了。
楚朝阳自然明白楚良娆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自己的女儿越是懂事,他便越是愧疚,不过要真让他把女儿嫁出去,他又深深地不舍。
“爹爹你就答应女儿吧。”楚良娆抓着楚朝阳的手晃了晃,嘟着小嘴道,“不然可不留你用晚膳了。”
瞧自己被当成了吃货,楚朝阳自是满口答应,不过却并未留下用膳。如今他虽闲赋在家,但不代表他真的就无事一身轻了,很多事他都要提前做好准备,以免难以应对。
第二日天不亮楚良娆便早早起了身,换上新作的骑装,将一头长发束在脑后,用发带系作马尾,楚良娆便急着要用膳。
杜妈妈瞧她这精神头神的样子,哪有因为王爷的事萎靡半分,也放了心,只安慰道:“郡主,这天都还不亮呢,王爷指不定还没起呢。”
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楚良娆吐了吐小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