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七分,戛然而止,惠帝眸色更暗了。
若为敌,风清定鸡犬难宁。
为帝者,容不得这样的女子,若又灭不了,只得纳为羽翼之中。
只是,如此一来……
“那皇上意属哪位王爷?”
惠帝思忖,眸光沉浮:“将她给了太子朕不放心,将她给了老十朕又舍不得。”对着案桌,那圣旨依旧空白,惠帝叹言,“这圣旨,朕难下,但必须下。”
成公公继续手上的动作,研磨。
门外,有宫人来报。
“皇上,国师到。”
惠帝眸子一亮,立马放下了笔:“快请。”
门口,那人背着光走进来,着了一件黑色的披风,兜帽覆面,看不清面容,身形窈窕。
“皇上。”
声音,清泠,为女子之色。只是不知道那兜帽之下又是怎样的容颜。
成公公眸色一敛,复杂不明,这皇宫,果然要变天了。
惠帝寝殿的烛火亮了一夜,椒兰殿亦然,天边,已翻了鱼肚白。
殿中,男人脚步急促,半跪于萧殁前。
“主子。”
他居于轮椅,稍稍抬首:“可下了旨?”
地上男人抬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惠帝身边亲信:成公公。
谁人将惠帝宠信的第一宦官,与天枢楼的妙手丹青想到一块去?
“两道圣旨,容氏二女入天家。”
萧殁问:“谁入太子东宫?”
“容家九小姐。”
男子额间昙花染血般红,那是一种叫人心惊的美,似乎带了毁灭,带了嗜血。
成公公微怵,不敢支吾,又道:“繁华郡主为殁王妃。”
森然之气,乍起。
龙有逆鳞,触者,死。成公公大惊失色。
半响的死寂,初夏的深夜,殿中竟冷气袭人,萧殁忽然启唇:“是她的主意。”
毫无疑问的冷然,还有杀气。
怕是那位真正惹怒了主子了。
“是。”不敢迟疑,“这会儿,怕是圣旨已经传了。”
未曾迟疑,当下,萧殁下令:“青衣,截下圣旨。”
成公公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主子,十年养精蓄锐,居然为了一个女子毁于一旦,这招棋,走得太险。
儿女情长,江山之争,孰轻孰重?
成公公跪地,沉声,高呼:“主子三思。”
蓝瞳骤然一冷,嗓音冷若冰霜:“我本不为。”
殿中人,皆屏息,久久死寂,充斥了森冷的杀伐。
俄顷,他字字掷地有声:“但她,我不得不谋。”
那个女子,果然是主子的克星,惠帝一言精准:惑乱皇室。
这皇室,要大乱了。
青衣喟叹,转身出了殿。
此时,正是卯时十分,宫门口。
“金公公,这是去哪家传旨啊?”守门的侍卫随口问了一句。
金公公道:“右相容府。”
“不知道是哪位小姐入了东宫?”
金公公捏着兰花指,笑着:“可不正是那位百花诞上夺了彩头的九小姐。”
“世事无常,那九小姐倒是好命,一个庶出的竟飞上了枝头。”
确实,世事无常,这宫中之事,更无常。
那守宫门的侍卫打了个盹,这宫中的天变了。
长信殿中,惠帝掀桌,大怒。
“混账!”
“皇上息怒。”
跪了一屋子的奴才,各个战战兢兢,不敢喘大气。
“好你个老十,连朕的圣旨都敢截。”
成公公沉吟,片刻,问:“皇上,这圣旨还传不传?”
惠帝怒极,反笑:“传!怎么不传。”大喝一声,“来人,重新拟旨。”
还未下笔,忽然来报。
“皇上,椒兰殿青衣求见。”
惠帝提笔的手一顿,吼道:“让他滚回椒兰殿告诉他的主子。”语调一顿,骤然阴寒,“忤逆犯上,斩!”
传话的宫人脚下一软,颤颤巍巍还未走到殿门,便见守门的公公扑通跪下:“皇、皇上,老奴拦不住。”
随即,一人,一剑,堂而皇之闯进殿中。
这持剑进殿者,斩!
惠帝怒红了眼:“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朕现在便砍了你的脑袋。”
来人面不改色,脸上寻不出一丝表情,他道:“我的脑袋,只有我主子能砍。”
这人狂妄得让人难容,何况帝王。
“口气不小。”惠帝一声冷笑,扬手,“来人!”
惠帝这是要开杀戒,顿时缄默。
然,半响,殿外毫无动静。
尔后,青衣不温不火:“来人。”
一声令下,数百将士进殿,伏地:“尔等见过青将军。”
惠帝脸色大白,唇齿颤抖,指着一屋子的将士:“好,好,好,朕真真养了一群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的豺狼。”连连说了三个好,惠帝眸光猝火,仰天一声大笑后,怒道,“养精蓄锐、攻其不备,果然是朕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