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曲终人散时,顾眉生对张小曼说:“栾倾待赢不过爸爸,敌不过命运,所以他是焦仲卿。gugeyuedu.栾亦然不是。”
张小曼皱眉,“你怎么知道栾亦然不是?万一他恰恰就是呢?”
顾眉生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言语间是极少流露的执拗,“栾亦然如果真有一天要弃我而娶其她人,就算拆了整个栾家,我也不可能让他独自逍遥。”
“如果嫁不了栾亦然,我便孤独终老。”
张小曼无奈叹息,“眉生啊,那是因为你并不清楚你父亲是个多么有手段的人。整个荣城,根本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到最后,你若还是执意要与栾亦然在一起,顾鸿华根本不会顾及父女之情,他若把何美琪的事情公之于众。你要怎么办?”
张小曼又说,“眉生啊,我在秋波弄里忍气吞声17年有余,一年复一年,守着一个我打从心里厌憎的男人。还有你外婆,她为了让你不重蹈我当年的覆辙,用心良苦,准备了那么多年。”
“你难道就不能体谅我们想要好好守护你的这份用心吗?”
张小曼挽着眉生的手,轻声低语,“我不是不准你和栾亦然在一起,但你要知道,现在绝不是你们在一起的最佳时候。”
“眉生,投胎做了顾鸿华的女儿是你的命,却也是你的劫。顾鸿华,这时心中一定会想:人生真是滑稽,有些轨迹过了十多年,居然又要再重来一次。”
“他为了拆散你与栾亦然,一定会疯狂地打压栾亦然,打压栾家,间隔你我之间的感情,间隔你我与张家众人的关系。”
“眉生,过去那一年多,你的行事实在太张扬了,不知道给他留下了多少痛脚。”
“所以,从今而后,你要收。要忍。要懂得虚与委蛇。”
“你要令自己显弱,而让栾亦然有时间可以变强。”
顾眉生望着张小曼,觉得这一刻的母亲看起来竟如此陌生,“妈妈,你……?”
张小曼用手指替顾眉生轻轻梳理着头发,“你说得对。我自怜自艾了大半生,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怜依旧可怜,而身边的人,却都因为我死的死,残的残。”
“要是你再有个闪失,我张小曼也就再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冀了。”
顾眉生抱着张小曼的手臂,头依赖地靠在母亲的肩上,难得地向张小曼倾诉起了深藏着的心事,“妈妈,我很累。”
张小曼望着满城繁华的街景,说,“接下来你会更累,但如果你足够相信栾亦然,又会好受一些。”
顾眉生点点头,“嗯,我信他。我想他也是足够相信我的。”
☆、情浓,南半球美似童话
也许是知道有些事注定是躲不过的,顾眉生心中反而释怀。
有些人被命运捉弄,不是因为现实真的有多残酷,而是被恐惧阻止了追寻幸福的轨迹。
她决定什么都先不去想,好好地走完这一个月的旅行。
出发前一天,顾眉生以顾钰墨小时候的裸照为饵,逼着他陪自己一起去参加这个旅游节目。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顾钰墨依旧在鬼哭狼嚎:“我的完美假期啊……顾眉生,你真是丧心病狂!”
难得可以旅行,顾眉生心情不知道多好。一向淡然的脸上此刻布满笑意,她俏皮地拍拍顾钰墨的头,“放轻松,假期才刚开始啊。”
13个小时的飞行。
第一站:澳大利亚。
季节:夏天。
到达悉尼的时间是当地凌晨2:00,顾眉生洗完澡躺在床上,脑袋因为时差的关系显得很活跃。她躺在床上辗转反复大约有半个小时,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旁,发现室外是一大片油翠草坪。顾眉生裹了长衫长裤,走出去观星。
待她走到草坪中央,才发现这地方美得惊人。
不远处有个人工湖,四周环绕着一圈七彩光带,将眼前宁谧的环境照得格外的唯美。湖中间有个巨大透明水球,球中有榻榻米,有咖啡,有薄毯。
顾眉生脱了鞋,在水球里惬意地平躺,夏风从缝隙间钻进来,轻轻吹在她身上。
抬眸望去,满天繁星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四周有风,缱绻而温柔,像极了某种悦耳的交响乐。
顾眉生被这眼前绝色的美景所取悦,闭上双眼,唇角上扬,轻轻笑出声来。
慢慢地,睡意来袭,她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天刚亮的时候,有酒店早起的服务生意外看到这一幕。
光线穿过层层云雾,散发着淡淡七彩美光,柔和地照着湖面上。水球里,有女子墨发飘扬,花一般的肌肤,玫瑰色的红唇。就这样沐浴在晨光曦微之中。
画面实在太美,那服务生看呆了。站了良久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后有人。他转身望去,看着眼前俊逸高大的男人,连忙弯腰,无声地认着错。
男人扬手让他离开,自己却站在远处,目光染了许多无言的情愫,缠绵而温柔地望着水球里那个美得仿佛失真的女孩。
没过多久,顾眉生醒来时,只看到一个黑色身影消失在草坪间。她抱着薄毯起身,目光四巡,眼中有浅淡的困惑。
是梦吗?
凌晨时分,她明明感觉到自己被一双熟悉而有力的臂弯揽进了怀中。那人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去了阵阵湿寒。
顾眉生实在太困,但她依然能知道那一刻拥着她的人是谁。顾眉生迷糊地倚在男人怀里,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醒来,四周却竟然空无一人。
顾眉生出神站在草坪之间,一直到顾钰墨过来叫她,她才回神,跟着顾钰墨往房间走回去。
用早餐的时候,节目组的导演过来告诉他们今天的行程。
顾钰墨听到有跳伞,顿时哀嚎。他侧眸瞪了一眼顾眉生,“你自己跳啊,我恐高。”
顾眉生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眼前丰富多样的早餐上,看起来像是在细嚼慢咽,实则全然食不知味。
餐厅里人潮熙攘,但顾眉生心里有种感觉:栾亦然就在这里。
吃过早饭,一群人前往飞行中心提前练习,做跳伞前的一些准备。
教顾眉生的教练很有经验,他告诉她跳伞时的一些注意事项。而与此同时,窗外常常传来游人因为恐惧而频频发出的尖叫声。
顾钰墨在一旁问她,“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顾眉生深吸口气,点点头,“怕啊。”从四千米的高空纵身往下跳,正常人都是会怕的。
“这只是一场旅行,你不必像在荣城那样事事要强。”
顾眉生心中有片刻的犹疑。但那教练则在一旁笑着对她说,“相信我,你会享受这样足以铭心刻骨的过程。”
半个小时后,顾眉生穿戴好各种安全防护装备,走上直升机。
机舱里坐着一个教练。他看到顾眉生,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双腿,“来,坐在我腿上。我一会儿会带你一起跳。”
他脸上带着防护面具,顾眉生看不清他的脸。
但她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一下子就平静了,她走到他腿间坐下,男人顺势环上她的腰,灼热而熟悉的气息在她身后的脖颈间萦绕。
他吻上她的时候,顾眉生想:异国他乡,高空千米,她心中怕得要死,这男人居然还有心思这样吻她。
的确是刻骨铭心。简直太刻骨铭心了。
就在她失神的那一瞬,栾亦然抱着她纵身一跃,徜徉的风肆意地鼓吹着两人的面颊。
速度和冲力实在太惊人,顾眉生紧紧抓着栾亦然,吓得几乎要失声惊叫。栾亦然笑,驾轻就熟地扬起了降落伞。
他双手环抱着女孩,“别害怕,睁开眼睛看看,层层白云就在你身边。”
顾眉生倚在他怀里,不敢睁开眼。
栾亦然笑着又劝她道,“不喜欢白云?那我晚上再带你来一次看星星?”
顾眉生一听,还要来一次?这才不大情愿地看向四周。
重力加速度,风吹在身上,其实舒爽极了。恐惧过后,顾眉生望着从身旁漂浮远去的片片云层,眼中有些微的兴奋和惊叹,她说,“好美。”
栾亦然亲吻她的头发,说,“是啊。有些风景,是要经历过风险之后,才能真正领会她的美。”
顾眉生不知道的是,地面上的人看到的是与她看到的全然不同的一场美景。
栾亦然在半空中升起的降落伞上写了极大的四个字:吾爱眉生。
蓝天白云间,栾亦然悄无声息地为他和顾眉生的这段感情添上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期节目在荣城播出时,引起又一场轩然大波,则完全是在意料之中了。
栾倾山没想到自己决然的行为不但没有引得儿子回头,反而令他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顾鸿华看过新闻,不但不恼,反而表露出对栾亦然的欣赏:“年少轻狂,爱其所爱,这样有肆无恐,倒令我有些羡慕了。”
张小曼则是满腔错愕。她才刚刚劝说顾眉生处事低调,却没想到栾亦然却反而如此高调地将两人的关系呈现在世人面前。
栾晴晴这回终于知道顾眉生是谁了。她望着镜头里紧紧相拥的两个人,无声敛下双眸,沉默不过三五秒,已经重新看向一旁的男子,“张晨先生,你装修公司的案子,我接了。”
张晨欣喜,起身与她握手,“栾律师过去的那些经典案例我都有所耳闻,我对你有信心。”
*
这一年的二月,顾眉生暂别了荣城的寒冷阴霾,身在温暖的南半球,每日沐浴暖阳,心情也变得格外灿烂美好。
野外探险时,到了晚上,栾亦然带着顾眉生去当地人家中借锅碗瓢盆,然后在林间支起帐篷,自己生火煮食。
林间无灯火,但有许多徜徉于花木间的点点萤火虫,或高,或低。少了一份人间烟火,却多了几分自在浪漫。
栾亦然用木炭生火,顾眉生拿着扇子坐在他身旁,为男人轻轻扇着风。
她在冰凉溪水里藏了一只西瓜。两人吃过晚饭,顾眉生把西瓜从水中取出。两人各分一半,吃得满嘴的甜。
那么多的萤火虫就在他们身边萦绕,那样莹绿的光芒,堪比星辰。顾眉生靠在栾亦然怀里,“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给我摘星星?”
帐篷里,温情脉脉。
栾亦然问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星星?”
顾眉生对栾亦然说:“因为他们都是光年以外的生命。看看他们,会觉得烦恼皆是虚影,愁绪都是幻象。”
生活是朝来暮去的一抹旭日暖阳,美好却又充满了未知的世事无常。
两人相拥而躺,话语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多余。顾眉生庆幸自己得以重生,更庆幸她此刻的耳朵是健全的,灵敏的。
她能听到身边男人沉稳而规律的呼吸,也能听到他强壮的心跳声。
顾眉生出神间,栾亦然出其不意地吻上了她的红唇。熟悉的气息相互交织着。
在他别样缱绻的深吻间,顾眉生发现自己读懂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