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顾眉生十五岁生日,许多人都希望可以来参加这位荣城第一名媛的生日晚会。shuyoukan.因为能够与顾家交上朋友,是他们在这座城市里身份的象征。
顾眉生和秦婉如走进客厅时,足足五百平方米的豪华大厅里已经座无虚席。客厅经过精心布置,透着大气而低调的奢华。
距离地面有三米多的华丽水晶顶灯旁,挂着一张顾鸿华一家三口的落地照片。中间的智能触摸电子屏幕上,则滚动播放着顾眉生从呱呱落地一直到十五岁时的照片。
一旁,有知名演奏家在弹着旋律熟悉悠扬的钢琴曲。
所有的一切,无一不在彰显着顾眉生在这个家中有多么地受重视。
顾鸿华还没回来,顾眉生先到朋友和同学的那一桌坐了一阵。
蒋悦然也坐在了一起。蒋悦然只比顾眉生大了一岁,与她的许多朋友和同学都认识。
蒋悦然与顾眉生的关系从没好过。同为名门之后,又年纪相仿,难免会被人拿来放在一起比较。
前一世,顾眉生最怕与蒋悦然比。她个性柔软,又在教堂受过洗,总想着息事宁人,看到蒋悦然气得面红耳赤,顾眉生觉得都是自己的过错,所以处处忍让她。
至于现在,只要蒋悦然不主动来惹她,顾眉生照样还是不会与她为难的。糯米论坛无关痛痒的人,她懒得费那个心思。
“姐姐。”顾眉生回神,是顾希颜在叫她。
顾希颜此时只有十三岁,模样还没长开,羽翼还未丰满,且因为是顾鸿华与情妇所生的孩子,所以在顾家一直过得小心翼翼,竭力地想要与顾眉生相处融洽。
顾希颜站在顾眉生的右侧,眸光极小心地落在顾眉生的脸上。见她长久不理自己,顾希颜心中有些没底,于是又唤了一声,“姐姐。”
她伸出手,轻拍了拍顾眉生的肩膀。
“别碰我。”顾眉生声音忽然一凛,将顾希颜吓了一大跳。
她满脸委屈地站在那里,眸间盛满了泪水,“姐姐,我……”
顾眉生无动于衷地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想着她曾经用那只手残忍地割下过自己的双耳,眸底就瞬间冷凝成冰。
四周有很多客人在看,顾眉生一点都不怀疑,她这个妹妹正在不遗余力地演着戏。
顾眉生笑了笑,“你该不是要哭了吧?被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顾希颜一听,生生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朝着顾眉生,重又是笑得很高兴的样子,“姐姐,我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你是我妹妹。”顾眉生让她坐在自己和蒋悦然的中间,“我怎么会不理你呢。下午的时候,我还替你照顾了一会儿猫呢。”
“真的?姐姐没被它抓伤吧?”顾希颜假意关心,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和手,心里暗忖:她这么怕猫,怎么没被我的猫给挠死呢!挠不死,能挠毁容了,哪怕受点伤也好啊!
蒋悦然看着她们姐妹两人虚与委蛇地假意亲近,轻哼了一声。心里正盘算着,怎么能够从中挑拨一下,令顾眉生当众出丑。
顾眉生将这两人的表情悉数看在眼中,嘴里漫不经心地道,“别傻了。就是一只小畜,能伤我什么?”
厅内的客人忽然纷纷起身,齐齐将目光看向了门口。顾鸿华来了。
张小曼朝着顾眉生招手示意。她点点头,起身往主桌的方向走去。
顾鸿华看到精心打扮过的女儿,英俊的脸上泛起了慈爱笑意,朝着顾眉生伸出了手。
顾眉生却不牵,而是将手伸进了他的臂弯间,调皮道,“爸爸,今天起我就是个淑女了。”
顾鸿华先是一怔,脸上笑容越发地深,“我的小淑女,生日快乐。”
顾鸿华挽着女儿走到台上,看向来宾,“抱歉,我回来晚了。感谢各位贵宾拨冗来参加小女的生日晚宴。”
台下响起一阵雷鸣般掌声。顾眉生聘婷而立,乖巧地站在父亲旁边,余光瞥到工人将顾希颜的那只宠物小猫悄悄放进了客厅中。
她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坐在前排的客人们见了,纷纷赞叹,“这孩子长得太漂亮了。”
“荣城的人都说我顾鸿华财富惊人。其实,在我眼中,惟有家人和朋友才是我最珍贵的财富。尤其是我这个女儿……”
顾眉生听了父亲的话,心中柔软,挽着顾鸿华臂弯的手紧了又紧。
客厅里气氛正好,却听到台下传来一个女孩惊慌的尖叫声,“猫!有猫!”
顾鸿华的话就这样被无礼地打断。客人们纷纷向那处望去,是蒋悦然。蒋悦然气急败坏,指着跳到桌子上的那只猫,“它……”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看到那只白猫身上穿着一件浅黄色的衣服,那款式竟然与蒋悦然身上的高级定制衣裙一模一样。
一个人与一只猫撞衫,且正大眼瞪着小眼。那场面实在太过逗趣,众位宾客们顿时哄堂大笑。
外交部长蒋勋没想到自己的孙女会这样失礼,连忙起身与顾鸿华打着招呼。
蒋悦然在顾鸿华眼里就是个孩子,他当然不会与一个孩子计较。而顾眉生则看似体贴地对蒋勋道,“蒋爷爷,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有趣的生日礼物了。”
顾鸿华极满意地摸了摸女儿的头,长辈们纷纷开始夸赞顾眉生的懂事贴心。
蒋悦然却是气得面上时青时白。这可恶的顾眉生,分明将她当成了逗趣耍乐的小丑。
她想起刚才顾眉生与顾希颜的对话,咬牙切齿地瞪着身旁的顾希颜,“这只猫是你的?”
顾希颜此时惊得手心全是冷汗,她本来还计划着自己将蒋悦然变成自己的盟友呢。这下怕是难了。
她支支吾吾,寻思着怎么才能向蒋悦然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的确是清白的,白猫身上的黄色衣服根本不是她给穿的啊!
☆、幻听,他只是回忆里的人
晚上十时许,宾客渐散。
顾眉生房间的会客厅里,摆满了各种各样,或珍贵,或稀罕的生日礼物。几个工人用了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将所有的礼物搬完。
顾眉生送走了同学和朋友,转身的时候,抬头看到墨色苍穹上划过一束流星。
耳边似有一道熟悉声音在唤她。顾眉生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个个稀落而渐行渐远的陌生背影。
她轻轻晃了晃头。重生之后,她的双耳便常有幻听:有时是一阵尖锐的仿佛刀刃划破皮肉的闷响,有时是看守所里阴森而喧嚣的谩骂嘲笑声。
更多的时候,是栾亦然在唤她。低哑沉稳的声音穿透时空和流年,刺痛她的耳膜,轻聵她的心房。
“流星呢!眉生,你许愿了吗?”秦婉如不知何时出来的,她将一件白色的外套体贴地披在顾眉生的身上。
顾眉生看向她,微蓝眼眸中似有星海荡漾。一半深邃难测,一半纯美迷离。她抿唇一笑,“我什么都不缺。”她说完,转身走回顾宅,“晚安,婉如。”
秦婉如应了一声,步行往不远处的地铁站走去。
看,这就是上流世界与她的真实生活之间的距离。秦婉如无论多么努力想要战胜自己的出身,都不能像顾眉生那样底气十足地说上一句,“我什么都不缺。”
秦婉如缺的太多了。她最缺的,是顾眉生那样的生活。
手提包里的电话在震动。她踩着尖细的高跟鞋飞速地追赶着一辆即将开走的地铁。
有人在身后推了她一把,秦婉如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列车呼啸而去,寒凉的风吹在她脸上。
她却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接了电话,“喂。”
“我以为,顾眉生最听你的话。”
秦婉如眼眸疏冷,“她是。”
“秦婉如,今晚父慈女孝的画面会令我怀疑你的能力和忠诚。再有下次,你自己从顾家的圈子里滚出去。”
对方的声音经过特效处理,根本连男人还是女人都听不出来。顾眉生刚把耳机摘下来,身后就传来了顾希颜怯怯的声音。
“姐姐。”真是阴魂不散,顾眉生眼中划过一阵戾寒。
她转身,看向顾希颜,表情温和,“客房可不在这里。你要是不认识路,可以让吴妈带你过去。”
顾希颜可怜兮兮地垂下眸,“对不起姐姐,我完全不知道这只猫会突然跑去前厅。还有蒋悦然好凶,我怕她。”
顾眉生看到了她右边脸颊上的红红手掌印,微眯了眸,“她打你了?”
顾希颜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却没有回答。既然暂时拉拢不了蒋悦然,那就想办法彻底把顾眉生和蒋悦然的关系弄僵。
顾眉生伸手轻勾起她的下巴,手抚上她红肿的粉颊,不着痕迹地比着。这掌印的方向不对,根本她自己打的。
顾眉生看似着恼地望着顾希颜,“她怎么能随便打人!”
顾希颜越发显得委屈,哭着躲进她怀里,“姐姐,谁让我只是个私生女呢!”她声音哽咽,但说到私生女三个字时,还是忍不住轻轻咬了牙。她恨!她恨透了私生女这三个字。
顾眉生往后退了两步,去拿纸巾替她擦泪,避免让她虚假的眼泪落在自己身上,“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做主。你也是顾家的女儿,哪怕不被爸爸承认,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不被爸爸承认……这六个字仿佛是顾眉生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却像一把伤人的刀,狠狠地割在顾希颜的心头。
“去睡吧。”顾眉生开始下逐客令。
顾希颜轻轻啜泣着,“姐姐,我今天可以跟你一起睡吗?”顾眉生的房间奢华又舒适,她才不要去睡客房。
顾眉生眯眸看着她。上一世,顾希颜原来就是这样一寸寸侵蚀进她的生活的。
顾眉生很想叫她滚出自己的房间,或者直接一刀割断她的动脉。
但……还不是时候!
顾眉生唤来了顾宅的管家刘文,“刘叔,让吴妈给希颜挑个大一点的客房。”
顾希颜没想到一向很好说话的顾眉生竟会赶她走。她强忍着心头的屈辱,跟着刘叔走了出去。总有一天,她会将顾眉手拥有的一切都抢过来!
第二天早上,顾希颜来找顾眉生一起上学,却发现她已经离开了家。
去学校的路上,她给母亲何美琪打电话。顾希颜说,“我越来越捉摸不透顾眉生了。”
顾眉生是她在顾家生存扎根的王牌,若是无法掌控顾眉生,她的前途会很艰难。
何美琪对女儿说,“孤注一掷是愚蠢的。除了依附她,你还要想办法令你爸爸一点点对她和她的母亲失望。当然,我和你的哥哥都会帮你。”
*
“上帝给你一张脸,你却为自己再造了另一张。”
当顾眉生被泰拳师傅第二十三次击倒在地,感受着肉体被一寸寸撕裂般剧烈疼痛的时候,她想起了哈姆雷特里的这句话。
“你没事吧?”泰拳师傅帕塔朝着顾眉生伸出了手。
她穿着单薄工字背心的身上都是淤青和汗渍。顾眉生摇摇头,将几乎已经快要抬不起来的手放到了帕塔的掌心中。
她以为他要扶自己起来,却被帕塔一个过肩摔又一次重重砸到了地上。顾眉生痛得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可嘴里硬是一声疼都不曾喊过。
帕塔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望着她眼中深邃的怒意,道,“兵不厌诈。心软或者轻敌只会令你万劫不复。”
顾眉生气喘吁吁地躺在冰凉地板上。良久后,她看着帕塔,眼眸浸满泪水,声音无比娇柔,“我的腰动不了了。”
帕塔俯下身去替她查看,却被顾眉生陡然出手锁住了双脚,整个人被这外形瘦弱的女孩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对面的泡沫气垫上。
很重的一声闷响在练功房里响起。帕塔痛得爆了一句粗口。
顾眉生忍着酸疼站起身,朝帕塔极有礼貌地鞠了个躬,“兵不厌诈,我一直是个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