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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测试广告1信纸化为灰烬,被水冲走,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如那些被灭迹的真相,它们无声地躺在当事人阴暗狭仄的记忆深处,在现实世界中却无踪可寻。我也说不清我为何把信封保留了下来,估计不想让自己对乔小菲感到太愧疚吧。在家独处的时候,我会不时翻出这个信封。顺着这道踪迹,我的心会一路摸索着飘向回忆的天空。

  看着信封上的兔头印章,我再次萌生出刻一枚自己印章的想法。我的印章情结最初源自于父亲。父亲爱好书法,理所应当刻了很多枚印章。小时候我经常趴在桌边看父亲写毛笔字。写完一幅作品后他如果觉得满意,必会一边点头微笑,一边从印章盒子里挑选一枚印章在作品上盖印。他拿起蘸好印泥的印章,以猎人般严肃而精准的目光确定方位。旁边的我也会跟着屏息凝视,大气都不敢出,仿佛出气会把印章吹歪了似的。定位好后,父亲迅速将印章盖向目的地,疾如飞鹰捕兔,之后左手覆右手用力一按。待他紧闭的嘴唇开始放松,眉头舒展,微笑再次从脸上浮出,轻轻将印章从纸上拿起,一旁的我才敢鼓掌欢呼起来。多么精致漂亮的图案!如雪地中黑色枝干旁边一朵鲜艳的红梅,它让整幅字都显得光彩熠熠。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刻枚印章一直是我心中一个暗暗的渴望。但我越是渴求啥东西,便越是羞于将它说出口,仿佛把它公之于众会受到全世界的嘲笑似的。我在寻找一个时机,一个诸事俱备的时机,悄悄地将这个愿望实现。这个等待已久的时机,就在国庆前一个普通星期五的下午,悄然来临了。

  因为国庆的原因,那个周末学校照常上课,要赶凑到下周末的国庆假期一并休息。这对我来说真算是一种煎熬。开学一个多月了,我仍没有完全适应住校的生活。简陋嘈杂的宿舍更能衬托出家的温暖舒适,因此每到周末我便格外兴奋激动。尤其是周五下午,越是临近放学我便越无心听课,仿佛一只即将得到自由的鸟那样随时准备飞出鸟笼。但那个周五,我的激动兴奋则完全被失望和怨愤所取代。班主任闫于坤在上午大课间站在讲台上以不容反驳的口气宣布取消这周休假的那刻,我感觉天瞬间黑了下来。

  作为补偿,那个周五晚上可以不用上晚自习。不过是一个空闲的晚上而已,但对学生们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大大的恩惠。平时我们吃完晚饭后便回到教室一边看书一边静待上课,现在忽然不上课了,还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就像穷人捡到了一笔钱,兴奋狂乱得都不知道怎么去花。

  我去教学楼前面的电话亭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后,便无精打采地踱回了寝室。寝室里高磊乔杉商一铎正围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王明钊则独坐在床头看书。一见我进来,高磊立马跳了起来,一胳膊把我揽了过去,满脸堆笑朝我问道:“跟我们一起去网吧玩吧?难得晚上不上课,天赐良机啊!我们仨正商量着是去‘火鸟’还是‘瀚海’呢。”

  我用力推开高磊架在我脖子上的胳膊。那铁圈般的胳膊箍得我脖子生疼。我正要开口,不想话头却被乔杉抢了过去:“人家洛飞羽才不会去呢。人家是好学生,待会儿要跟王明钊一起去上自习呢。”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让人听起来浑身发毛。

  “谁说我要去上自习?”王明钊抬起头半笑着接道,“可别随便诬赖人啊。”

  “这不明摆着吗?”乔杉“嘻嘻”笑了两声。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高磊一把将乔杉推开,继续问我,“去吧,这机会百年难遇。平时乔杉逃课都往网吧里跑呢。”

  “哎哎哎,谁逃课了?”乔杉一下子不愿意了。王明钊故作邪恶地笑了两声。商一铎抬起腿用膝盖顶了乔杉屁股一下:“说的就是你,你逃得还少吗?”

  乔杉装作被击中要害般无比痛苦地趴在高磊的床上肆意翻滚,一边翻滚一边乱踢一边夸张地大叫:“这寝室没法待了!都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商一铎赶忙跳到一边,厌烦道:“别踢脏我裤子!没法待赶紧搬出去!”说着便去检查裤子是否有被踢脏。只见他一边拍腿一边威胁乔杉道:“你就可劲装吧,宿管大妈来了你也别停!”这招还真灵,乔杉立马停止喊闹,如弹簧般从床上跳起,惊恐地朝窗外看了几眼:“没来吧?”

  “哈哈哈!”高磊捧腹大笑,“我就纳闷了,你连班主任都不怕还怕宿管大妈?”

  “哪壶不开提哪壶!”乔杉低头嘟嘟道。我们几个颇有深意地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如炸开锅般大笑了起来。

  笑完后高磊又将目光转向了我,然而没等他开口我便推辞道:“我就不去了,我又不会打游戏。”

  “不会可以学嘛,再说……”

  “再说,”乔杉抢走了高磊的话,“你可以玩别的嘛……”边说边邪笑。

  我不解其意,用目光询问高磊。高磊笑骂了乔杉一句,对我说:“别听他胡说,你去了我教你打游戏。”

  正不知如何是好,王明钊忽然开口了:“对了飞羽,你上午不是说让我陪你去买数学题库吗?还去不去了?”

  我像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感激地朝王明钊看了一眼,之后装作抱歉的样子对高磊说:“你看我真没法去了。全班估计就只剩我没买数学题库了。再不买会被老师吵的。”

  “好吧。”高磊放弃了努力。虽被拒绝但高磊并不气恼:“那下次吧,下次无论如何都要一起去啊。”

  我和王明钊去食堂快速吃了饭后便出校门走向书店街。书店街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它位于市中心,步行到那里也就十几分钟。我和王明钊踏出校门,走在浓荫密布的街边,每远离校门一步,内心便感觉轻松一分,仿佛身上那无形的重负正被校外的空气一点点地融化。我穿过爬满蔷薇藤叶的铁栅栏向校内操场上望去,以局外人的视角观望自己每天活动的场所,心中漾起了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新鲜感。

  “你看,那边正在打乒乓球的是不是咱们班的孟龙?”王明钊指着跑道旁边的乒乓球台说。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里确实有两个男生在起劲地打着乒乓球。那个穿暗红色半旧运动衫地男生正是我们班的孟龙。他就住在我们隔壁寝室。只见他左闪右跳,动作甚是灵活,他对面那个矮小的男生明显招架不住。

  “是孟龙。”我回答道,“他对面那个小个子是谁啊?”

  “是他老乡,他俩经常一起吃饭。”王明钊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孟龙这家伙,对乒乓球绝对是痴迷。除去上课吃饭睡觉,他几乎都泡在操场上打乒乓球,甚至自习课还溜出去打球。不过人家球技确实不错。”

  “是吗?”我再次向孟龙望去,不禁对这个执着的家伙有了一丝敬佩。

  书店街之所以叫书店街,顾名思义,是因为这条街以经营书店为主。街的尽头是“新华书店”的三层独立小楼。它两侧的街边,如列兵般整齐排列着各色各样的书店,名目繁多,风格各异。博尔赫斯说过:“如果世界上真有天堂,那它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书店街对我来说,就是天堂。书香赛过玫瑰的芬芳,徜徉其中,我的脚步不由地变得轻快,身心自然而然变得愉悦。随便挑一家书店进去,我便会如一个饥饿不堪的人进入到一个摆满各类美食的自助餐厅一样,心情简直可以用心花怒放来形容。我的目光在满壁的书脊上乱扫。那么多仰慕已久的书籍,光看书名便足以让我兴奋到手忙脚乱。

  王明钊也喜欢书。虽然我俩喜欢书的类型不同,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结伴泡书店,即志同道合又互不干扰。在这么多的书店中,我最喜爱的还是“蓝月亮书店”。在周围装修浮夸,招牌抢眼的众书店的簇拥下,蓝月亮书店显得简单而朴素——书店外洁白的墙面左侧手绘了一弯大大的蓝色新月。月亮旁边是一扇圆形木质玻璃窗,透过窗可以看见店里面那些摆满书籍的排排实木书架。窗子下方精巧的木栅栏里,精心栽培着五颜六色的波斯菊。窗右侧的玻璃店门上挂着一个纹理清晰的木质招牌,上面手写了个五整齐的黑体美术字:“蓝月亮书店”。

  最让我心动的是:店门前栽了一棵碗口粗的黄花树,满树开着细密的黄花。它仿佛是从我的脑海中跳出来似的,瞬间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自看到它的第一眼起,便为之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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