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刻,常湘王领凌国公府朝臣闻柒,恭候新帝登基,此一举,叫那些蠢蠢欲动的天家王爷一个个投鼠忌器,这闻氏胤荣,定有后招,怕是只等反叛,然后一网打尽。
子夜两刻时分,闻柒高坐衍庆宫主位之上,殿外传来急报。
“报!”
闻柒有些倦了,揉揉眉心:“说。”这身子骨,有点撑不住了。
“娘娘,姬将军率十万玄甲军已兵临城下,名,伐佞后。”
果然,有人沉不住气了。
闻柒似乎苦恼,按着眉心:“姬家的人总是这么让本宫头疼。罢了,这百年世家外戚专权的世道,也该换换了。”
此言一落,殿中惊呼,却无声,唯有重重喘息。
她啊,要给大燕换天了。
步调懒懒,闻柒一步一步走上高台,转身,携了一身张扬,眉目睥睨,那样高高在上,只道:“先帝初薨,新帝尚未登基,振国大将军姬成鄞逼宫叛乱,谋权篡位,动摇国本,其罪当诛九族,传本宫旨,杀无赦。”
姬贵妃跌坐在地,面如死灰。改朝换代,总归不过四个字:大开杀戒。那女子权倾天下,在这燕宫葬了多少黄土白骨,炎帝,苏太后,九章王,常德太子……下一个,逃不掉的,姬家,完了……
子夜三刻,镇国将军姬成鄞十万玄甲军来势汹汹,攻入南宫门,所向披靡破敌入城,然,只见燕宫冷寂。
忽而,火光大作,玄甲军四顾,只见千军万马,自四面八方涌入,包围。
请君入瓮,瓮中捉鳖,是诱敌计!
玄甲军统领大惊失色:“将军,不好,中计了。”
姬成鄞落马,面如土色,入目皆是冷肃的刀枪剑戟,是千军万马,南宫门、护城河、燕宫长廊,大军由三路逼近,重重包围。
难怪所向披靡,原是引蛇出洞。
宫门之上,玄黑的战旗摇动,书以一字:北。
——是北沧,是北帝秦宓的人。怎漏算了,闻柒不需千军万马,一个秦宓足矣。姬成鄞面色大变。
城墙之上,程大沉声令下:“谋逆作乱者,杀无赦!”
顿时,杀气腾腾,刀枪出鞘,围攻而上,血染月色,片刻,血染红了火把,血气翻滚。
二十万北军对十万玄甲军,三路围攻,胜败毫无悬念,霎时,玄甲军方阵大乱。
玄甲军统领惊慌落马,高声道:“将军,闻柒引蛇出洞早有埋伏,将军,人马悬殊,应立即撤退。”
瓮中捉鳖,若战玄甲军,势必要全军覆没。
棋差一招,一步错,步步皆错,闻柒怎会留有退路,即便束手就擒,也再难逃一死。姬成鄞沉眸,一脸弑杀的阴鸷,只道:“退一步者,本将军定斩不饶,今日,取闻柒首级者,封侯拜相,锄奸伐佞,死得其所。”他大喊,“给本将军杀!”
一声令下,顺时激起了千层血色,军心振奋,为死不惧。此番置之死地而后生……
然,后生?
忽而,动乱杀伐里,一个清幽的嗓音传来,不瘟不火:“事到如今,竟还痴心妄想。”
姬国公猛然回头,只见护城河之上,一人高坐战马,一身银白铠甲,身后是大军数万,月色微暗,映着马上男子的模样。
姬成鄞顿时一滞:“你——”他满眼不可思议,转而暴怒,吼骂,“你这逆子!为虎作伥卖祖求荣,你不得好死。”
这马上之人,正是姬国公府的秋白少爷,父子对阵,各为其主,唯有兵戎相见。
姬秋白坐于马上,淡淡一督,语气心平气和:“父亲,莫怪我,当日我便说了,你若逆反,我定手刃于你。”
姬成鄞瞠目,红眼怒吼:“你——”
姬秋白淡淡而语:“杀!”话落,剑已出鞘。
整整一夜腥风血雨,染红了护城河的河水。这夜,血染了大燕皇宫,衍庆宫中,哭声戚戚,然,长乐殿中胤荣皇后,一夜安寝。
辰时,归于平静,天泛肚白,初升的旭日,竟也沾了血色般,红得有些触目惊心。
长乐殿外,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早更声响,林大公公便领着一干伺候的奴才宫女候在寝殿之外,待到辰时一过,林小贱公公唤了几声‘娘娘’,昨日里,大抵累着了,反复唤了好一阵,殿中才隐约传出闻柒的应答声。
确实,她精神头越发不好了,脖颈的血色纹路渐深,花开四叶了。闻柒迷迷糊糊,好似又昏昏欲睡了。
林小贱也不敢大声,小心翼翼地候在殿门口,轻声道:“该起了,时辰到了,该行登基大典了。”
今日,常山王登基,炎帝驾崩不过一日,连后事都未料理,便先行改朝换代,确实有些快了,闻柒等不及了,她清醒的时日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