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座,前太子常德王燕长溥放下杯子,神色紧绷,丝毫没有缓和:“不可大意。”瞳孔精光涌现,他又道,“朝中虽有本王旧部,只怕闻柒的眼线心腹更多,即便到时能以假乱真,也恐再生事端。”
这曾寄情诗词的俊雅公子,何尝不是野心勃勃,帝王家,哪个不会运筹帷幄装模作样。
一个废黜的前太子,一个架空的奸臣,一拍即合,自然狼狈为奸,也不足为奇。
姬成鄞啜了一口酒,问:“王爷,您真的只想夺回东宫储君之位?”话里有话,暗藏玄机。
燕长溥抬起瞳孔,精光闪过:“姬将军此话何意,你我之间,但说无妨。”
东宫储君之位,已是犯上作乱的大罪。
姬成鄞却笑而不发,眸光尽是诡谲的异光:“圣上缠绵病榻,寿终正寝也不过时日,王爷既能安排人以假乱真让闻柒退位让权,何不,”话语一顿,稍稍压低,引人侧耳,他继续道,“何不一登大统,号令天下。”
篡位夺权,好大的胃口啊!
燕长溥思忖再三,终是有顾忌:“名不正言不顺,本王岂能大逆不道。”
姬成鄞摇头,嗪笑:“怎会名不正言不顺?”语调拖长,眸光阴鸷了,“若得圣上一旨退位诏书……”
话,说了七分足矣,
常德王燕长溥了然,面露狠色。
骤然,门外一声细微的清响,屋中二人皆大惊,姬成鄞直接便拔了剑,走至门口:“谁?!”
门嘎吱一声响,被缓缓推开,门外的人轻声唤了一句:“是我。”
门开,外头是姬家的秋白公子。姬成鄞随手便放下了剑,毫不防备。
一个时辰后,燕宫衍庆宫里,长久的死寂里,忽而有脚步声响,由远及近,轻而平缓。
床榻上,枯槁的老人猛地睁开浑浊的眸子,瞳孔睃视,翻滚起浮光凌乱:“额……额额……”
如今的炎帝,早已半脚摆踩进了棺材,只剩一口咽不下吐不出的气,根本说不出话来,睁着泛黄的眼珠,急剧收缩着,似乎想要说什么。
对面,男子自身纯黑,兜帽盖住了半张脸,轻轻启唇开口:“是我。”取下兜帽,男子微微抬眸,喊了一声,“父皇。”
正是常德王燕长溥。果然,一登大统号令天下,他野心于此。
“额……额!”炎帝面目抽动,喉咙反复发出含糊断续的字符,瞳孔放得很大。
燕长溥凑近,半跪在榻前:“您想问为何儿臣会在此?”
炎帝猛地点头。
燕长溥俯身过去:“儿臣来向父皇讨要一样东西,本就该属于儿臣的东西。”侧耳在炎帝跟前,轻轻念着,“退位诏书。”
炎帝抽动的脸,一瞬僵硬,瞳孔紧缩。
后半夜,一直绵绵细雨的天,竟静了下来,风停了,雨也歇了,漆黑的夜空隐隐几颗星子挂着。
已是子夜时,三更声响,燕都一所荒废的别院里,屋外没有打灯,屋里却有若隐若现烛火,此处,正是远苏国公旧宅,自苏家抄家灭门后,便一直荒废着,平日燕都臣民经此处,都会绕道而行,以免触了霉头。
这处地,倒是个藏身纳垢的好地方,正是燕长溥藏匿之所。
门外刚有声响,屋里的女子便提着灯火迎出去,老见来人,道了句:“回来了。”倒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
可惜,男怕入错行,女怕跟错郎。曾风华绝贯的北沧慧恭长公主,越发没了昔日风采?
燕长溥入门就问:“闻柒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秦楚玥提着灯往回走:“里里外外都是镇国将军的人,足足三千人看守,闻柒又被灌了软筋散,怎么跑得了,闻柒还能有通天的本领?”语气,有些晦涩。
燕长溥这才安心,神色自若了:“那就好。”他凝眸,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地狠厉,“只要没有闻柒,明日定能万无一失。”眸子,竟灼灼如火,滚烫又逼人。
秦楚玥顿时惊了一下,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燕长溥:“你什么意思?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的,她于我,终归是有恩,你不能动她。”秦楚玥神色焦急慌促,眸子紧缩着,“更何况还有秦宓,闻柒若有分毫损伤,不要怀疑,他要的,绝不止是你的命,秦宓有多狠想也别去想。”
燕长溥眸光惊恐一闪而过,转瞬便归于平静,他扶着秦楚玥的肩膀:“玥儿,你还不信本王吗?本王应了你不会动她,又岂会食言,只不过要关她些时日,不能让她坏了本王的事。”
秦楚玥一把抓住燕长溥的手,眸光盈盈,几乎央求的语气:“长溥,一定要这么做吗?非要铤而走险吗?我们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要拼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