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微微失笑,看着那平素冷漠如斯的男子如此柔了眸中疏离薄凉,红伞下,男子与女孩儿一个恼红了脸,一个浅笑轻哄,元妃缓缓走出了衍庆宫。
尔后,封妃圣旨诏令天下,元妃才恍然大悟,原来,闻柒倾的不是一人之力,只是不解北沧秦宓,那个站在她身侧的男子,何以如此宠惯。
元妃轻叹,收了回忆思绪,满腹担忧:“她还是成了你父皇的妃子。”
“那又如何,父皇百年之后——”
元妃怒喝:“住口!”
燕湘荀冷冷沉下的眸子,毫无柔和。
元妃色厉内荏:“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便是你担得起不孝之罪,也担不起谋逆的大罪。”
“母妃。”他忽而冷笑,重瞳覆了晕不开的墨色,道,“大燕皆言常湘王狂傲不驯横行燕宫,如何担不起。”
元妃身子一晃,哑口无言。
闻柒啊,不仅善攻计,还能攻心。
连日来,因着那一丧一喜两道诏书,燕都繁闹了不少,天下朝贺,燕京人家都系上了红锦带。
独独,燕都北沧质子府,门庭萧索。
“爷,公子来了。”
软卧里头,秦宓为曾抬眸,拢着狐裘神色怏怏。
齐三领着白衣男子进来,那男子温润清雅,拂了袍子坐下,看了一眼案台的茶盏,笑曰:“小三,煮一壶梨花醉来。”
齐三囧,都多少年了,还改不过来,爷隔三差五唤他程三梁大齐六就算了,这小三……咬咬牙,忍了,齐三道:“公子,没有梨花醉。”
白衣男子眉头一皱,闷闷不乐:“上次还剩了很多。”
“爷都送去了华乾殿了。”齐三说得很理所当然,这等事,最近时有。
说道梨花醉,男子眼角都拉开了:“我记得有六壶。”
“闻主子给迟晔灌了五壶。”
男子一听,一双精致清润的眸睁大了好几分,痛心疾首:“白白糟蹋了。”眸子一转,怒喊,“秦宓,你可真偏心,上次我向你讨一壶你都不给。”
软卧里,秦宓这才微抬眼皮,神色慵懒,冷冷地问:“她是爷的女人,你是吗?”
男子俊脸染了绛紫,张着嘴,忘了合上。
齐三笑着摇头,出了屋子,关上了门,心想着若是这幅神色,大燕左相还怎么巧舌如簧文治天下。
这白衣男子,正是千禅月。
“爷不是请你来吃酒的。”秦宓眼里三分疏离,三分冷然,剩余的便都是与生俱来的贵气。
千禅月倒了杯茶,才抿了一口便皱了眉头,半分酒意不沾,他神色怏然,说:“今日午时,国舅爷在姬国公府宴请了朝中大臣,就连苏国公也在列,以苏太后尸骨未寒为由共商废黜荣妃,最晚后日百官的联名上书就会送到金銮殿,荣妃的受封大典怕是要告终。”
那龙虎令一天下落不明,这闻柒便一天站在风口浪尖,四妃受封自是要兴风作浪一番。
秦宓敛了眸,冷然:“有多少人赴了姬国公府?”
“近半数之上。”千禅月放下杯子,“朝中光是苏姬两家的朝臣便不少,自然马首是瞻。”
秦宓眉宇轻蹙,长睫下的暗影沉了又沉,久久沉凝,才掀薄唇:“若不能封口,”眸角微扬,一抹近乎妖治的冷肃,“灭口。”
灭口……近半数的大燕朝臣,苏姬两家的心腹,秦宓唇间轻而易举的两个字,该是怎么样的血雨腥风。
千禅月似笑非笑:“三年布局,你想毁于一旦?”他用了三年,将大燕朝堂釜底抽薪,如今,才一朝,要为了一个将入主燕宫的女子倾巢翻覆。
“这一招爷还输得起。”秦宓半分不曾迟疑,眸间,竟有一抹几不可见的柔和藏在了最深处。
千禅月从未见过秦宓如此,十年相知相随,见过他未雨绸缪,他翻天覆地,他大开杀戒,他步步为谋……独独未见过他满腹柔肠。
“今日早朝,我见过她了。”
闻柒,一个女子,乱了秦宓二十年遗世独立的清冷。
千禅月失笑,似乎叹息:“还是个孩子。”未满十四,在大燕还未行及笄礼,除了一双眸间流转的狡邪聪慧,哪里像祸乱天下的红颜。
秦宓冷冷一眼:“少给爷倚老卖老。”
这般喜形于色的秦宓,千禅月只叹,非是红颜也祸天下。笑得温润如玉,千禅月也不恼,继续说着:“倒不像一般女子循规蹈矩,玩心重,心思也多。”说起那个诡辩狡猾的人儿,千禅月不由得失笑,“猫儿似的看似灵气无害,装了满腹狐狸心肠。”
提及闻柒,秦宓眸间便散了久伏的寒凉,唇角扬起:“她还小,爷让她玩几年。”只是上一刻还温柔了眉宇忽然便紧蹙了,冷若冰霜地瞧千禅月,嗓音提了好几分,言辞*得紧,“那是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