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皇上,”那隽秀的宫人微顿,上前,沉声道,“驾崩了。”
这丧钟响,帝薨,大燕的天,正乱。
纱幔里,女子轻笑出声:“这老不死的,终于舍得闭眼了。”
这老不死的,正是大燕炎帝,普天之下,敢如此谩骂之人,唯有一个。
——闻氏胤荣皇后。
“羞花啊。”女子轻唤着,语气轻快。
隽秀的宫人上前,蹙着眉,似对这名字不满。
自然不满,大燕皇宫第一宦官,被唤羞花,闭月羞花的羞花,只是,胤荣皇后赐名,不满?敢吗?
连那唤作闭月的大燕第一统领,也是不敢的。
羞花上前,恭恭敬敬:“是,娘娘。”
一只素手伸出,撩开素锦流苏,露出女子容颜,杏黄的烛火交织着清冷的月,映得女子肤白如瓷,远山
眉目间,良言写意,融了淡淡清笑,似漫不经心,又带着三分张狂的英气,凤眸狭长,言笑晏晏时眼角撩起邪魅的浅弧,不细看,只觉得那笑里,藏了一轮弦月的清华,薄唇不点而红,恰到好处地添了一抹风情。
好张祸国殃民的脸,好个恣狂张扬的女子。
这,便是大燕胤荣皇后,闻氏庶女,闻柒,不过十七,权倾大燕。
抬眸,她一双眉眼,似乎惑人,勾着似有若无的笑:“你说本宫既为一国之后,这圣上驾崩,本宫是不是也要应应景?”
应应景?这夜,寒气森冷,如何应景?
羞花一笑:“娘娘所言极是。”
闻柒挑眉,眼角拉出一抹玩味:“来啊,给本宫披麻戴孝,”一身白衣曳地,她提着长长的裙摆,走出了素白纱幔,笑道,“哭丧去。”
披麻戴孝?胤荣皇后若要哭丧,想必,炎帝死难瞑目了。
丧钟阵阵,衍庆宫里,大殿之上,宣遗诏,哭声嘶喊骤停,屏息凝神里,沉凝紧绷着。
宫人面无表情,不缓,不急:“朕临鹤归西,何以内忧外患纷扰,甚念燕氏天阑,天家十七子,耐无以堪当大任,故将朕之社稷托以闻氏胤荣皇后,辅十七皇儿寅礼莅位登基,胤荣垂帘以摄政天下。”
一旨落,大殿四下无声,惊乱了双双呆滞的眸。
“不!”
这一声嘶叫,是西宫的主子,姬氏贵妃,不过三十,精致的容颜扭曲得不剩半分美色。
除却宫外封王的天家各位年长王爷,这一屋子妃嫔和幼小,便也只这位主子敢如此质疑:“不可能,怎么会是寅礼,他才两岁。”甚至,嘶吼发狂,“假的,遗诏是假的,一定是那个女人搞的鬼。”
那个女人?如此本事,便也只有闻氏胤荣皇后。
殿中跪着的百人,无人敢置辞,唯有伏地的姬贵妃因愤怒,狰狞了脸:“闻氏那个佞妃,何以能乱我大燕的江山。”
天下皆传,闻氏胤荣,祸乱大燕,然,如此胆大妄言之词,敢说的甚少。
霎时,殿中死寂。
“佞妃?”
忽然传来女子轻音妙语,灵动的嗓音,如此清澈,却叫殿中一干人,寒战不断,抬眼望去,殿门开,漏进一缕月华,女子一身素白长裙及地,她踩着慵懒的步子,缓缓走出月色,入殿,嘴角,浅笑清清。
姬贵妃骤然脸色发白,抬眸,对上一双嗪笑的媚眼:“姬贵妃可真看得起本宫,那本宫自是不能辜负了这佞妃二字。”她漫步,停下,依着暖玉石柱,抱着手,淡淡睥睨,声音,骤然寒厉,“圣上归西,新帝稚弱,本宫摄政大燕,尊国例,未孕有天家子嗣的妃嫔迁至护国寺诵经终老。”眉眼微挑,浅笑,“姬贵妃姐姐,可是又要怨本宫这个佞妃祸乱了大燕,可叫你咬牙切齿大骂老天不公?”
整整一殿人,都低了头,又有几个敢咬牙切齿,甚至不敢呜咽,怕是,那高位之上的棺材里,炎帝还未瞑目吧。
“你——”姬贵妃的话未完。
闻柒缓缓截断,懒慢的语气,笑意更深:“莫怕,本宫岂是如此不通情理之人,便是不念我与贵妃姐姐的姐妹情深,也不能惘顾姐姐与先帝伉俪情深,自然会予以贵妃姐姐宽恕。”她拖着下巴,一番思忖,走近
了,道,“本宫便允了贵妃姐姐留守三日,好生为陛下送终哭丧。”
姬贵妃惨白了脸,独独眸中火光燎原,她同悍妇般骂喊:“闻柒,你这个妖妃,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你——”
“哦,”闻柒忽然俯身,压低了嗓音,嘴角全是玩味,“刚才你说对了,这遗诏是假的,我既能让死人开口,自然也能让活人闭嘴,所以,听话,”伸手,素白的手指托着姬贵妃的下巴,轻拍,笑得难得温柔,“乖乖闭嘴哦。”
姬贵妃跪着,愤恨的眼,火光汹涌,张张嘴,竟是哑然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