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艾知道他们现在忌惮她的身份,站起身亮了亮自己的肩章,没好气地说:“我来得急,传的是口信,想要文书自己去找廖长官要吧。”
乔族长忙陪着笑脸:“不敢不敢,敢问女长官贵姓芳名,如何称呼。”
莫小艾也只好学着他说话:“免贵姓莫,不敢称长官,叫我小莫就行了。”
可乔族长看她这衣服料子看她这架势,觉得她大大小小也是个长官,还是陪着笑脸说:“莫长官,再请问咱们廖长官传的口信具体是怎么说的?前天我去县里,是廖长官亲自批示的,乔陈氏交由我们自行处置。”
莫小艾干脆说:“你要去请示廖长官,廖长官要不要去上边请示呢?廖长官也没办法。”
“您的意思是说上边有人不叫我们动私刑?可这伤风败俗的事,按规矩都是由族里处置,不能乱了规矩啊,乱了规矩天要罚的!”
乔族长捋着白胡子,一脸忧郁,似乎今天不把人沉塘,就要有大祸来临了。
莫小艾就是个大二的学生,学的还是心理学专业,从没干过这种事啊,她其实挺心虚的,但还是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你说的是谁的规矩,你们族里的规矩比民国法典都大吗?”
乔族长吓了一跳,慌忙摆手:“不敢不敢!”
旁边有个女人突然哭道:“长官,你什么意思?是要放了这贱人吗?”
她一边哭一边扑向乔族长脚边,抱着老爷子的腿就嚎了起来:“三爷爷,可不能啊,我家二柱死得太惨了,您得给他做主啊!”
旁边也有人哭了起来,还有人帮腔:“不沉塘也得砍头吧,要是送到县里,能立马砍头不?”
“对,必须斩立决!她可不只是伤风败俗,她还是杀人犯啊!”
“没错,斩立决!”
“不行,老规矩得守啊!伤风败俗就得沉塘。”
“对,辫子铰了没事儿,这千百年的老规矩不能变啊!什么法典也不能护着失贞的人。”
乔族长指指这些人,跟莫小艾说:“莫长官,您听听民意,等咱们去了县里,您可一定要跟廖长官实话实说啊。”
莫小艾一听,吓了一跳,她可不想去县里,她就是个冒牌货,一见廖长官还不得穿帮啊。
她轻咳一声,假装自己在演戏,端着架子说:“急什么,等我说完啊,廖长官听说了一些传言,怀疑这女人是冤枉的,特派我来查案。”
莫小艾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众人,她发现躺在地上的乔陈氏抬起头,眼里带着希冀,而刚才哭嚎的那个女人却眼神闪烁,看起来十分心虚,人群里还有人嘟囔着。
“查什么查,除了乔陈氏没别人了。”
“就是,人死在她床上了,还查什么啊。”
莫小艾认真道:“我要把这事调查清楚,把证据汇总到一起,交给廖长官,人要真是乔陈氏杀的,就按照民国法典处置,沉塘是该摒除的陋习,不可再用。”
这句陋习算是让大家炸了锅了。
“怎么就是陋习了?伤风败俗的就得浸猪笼!”
“没错。”有个拄着拐的老人颤巍巍地说:“我记得同治七年就有一对奸夫□□一块被沉了塘,这乔陈氏不只淫邪还杀人,还骗了座牌坊,不把她沉塘难以服众啊!”
他这么一说,那些被莫小艾军装吓到的人也都纷纷喊了起来:“没错,沉塘!沉塘!”
莫小艾一看压不住,就想掏枪,结果枪套扣太紧了差点打不开,她尴尬极了,生怕这些人看出她是个冒牌货。
好在乔族长见过枪,一看她这架势先就吓坏了,马上抬手做了个手势,大家立马安静下来。
莫小艾已经掏出了仿/真枪,正想吓唬人呢,结果人家安静下来了,她马上说:“我还以为你们想造反呢,还跟我提同治?大清早亡了,现在枪杆子说了算,你们谁有意见就给我站出来。”
那些人一听造反二字,更不敢说话了。
莫小艾趁热打铁:“闲杂人等都散了吧,乔族长,你们族里如此团结,一定有宗祠吧,请你把涉案的人都给我带到宗祠去,我要审一审!”
乔族长去县里时见过跟莫小艾身上差不多的军装,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莫小艾的身份,他也听过路的商人说过大总统想称帝没成功,现在一团乱,各有各的地盘,大约确实是枪杆子说了算吧,所以看见穿军装的长官,他自然怕了,马上听莫小艾的安排留下了几个人,把其他人都驱散了。
莫小艾说:“这些就是涉案的人?你先带他们去祠堂,我带乔陈氏回家换身衣服,顺便看看案发现场,再去祠堂找你们。”
乔族长还是没觉出不对,还说要派两个小伙子押着乔陈氏,莫小艾摆手,拍拍腰间的枪套:“用不着,我自有安排,都别废话!廖长官听到的消息是你们中有人在撒谎,诬陷乔陈氏,所以这事由我全权处理。”
等莫小艾带着乔陈氏走了,才有人提出疑问:“三叔,县里就派一个人来查案子吗?还是个女的?”
在桥北镇,乔是大姓,乔族长又是族长又是镇长,可以说在镇上说一不二,十分权威。
他在大家面前对女长官毕恭毕敬,听见这样的疑问,自然要树立莫长官的形象,于是马上教训道:“你懂什么,现在不是大清朝了,男女同校不说,还让女人出来工作,我在县里都见过女长官,那叫一个气派。光看这身衣服就知道这位姓莫的女长官级别低不了,你们都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了吗?那是火/枪,可不得了,打到身上立马毙命!”
“这么小的火/枪啊?”
“对,所以又叫手/枪!”
乔族长跟大家科普着他在县里见过的东西,又安慰乔二柱的家人,“放心,乔陈氏死有余辜,不知道谁跑到县里去嚼舌根了,就让莫长官去查,查清楚咱们再处置她。”
莫小艾带着乔陈氏往镇里走,见没人阻拦,也没人跟着,这才松了口气,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她马上凑近乔陈氏耳边说:“你要回家拿细软吗?不拿的话现在就跑吧。”
乔陈氏虽然说不了话,但她听得见,知道莫小艾是上边派来查案的,心里对她不只是感激,还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莫小艾的衣服,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
这时听见她让自己跑,乔陈氏愣了下,拼命摇头,又往前指。
莫小艾问:“你家在前边?”
乔陈氏点点头,拉着莫小艾往家走。
莫小艾以为她要换衣服拿细软,就跟着她进了家门。
乔陈氏家院子不小,进了家门,莫小艾再不怕隔墙有耳,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家有没有纸笔?你会不会写字?”
乔陈氏再次摇头,指着门框上的春帘摆摆手,那意思应该是说她不识字。
这可麻烦了,莫小艾皱眉:“你是什么时候变哑巴的?”
乔陈氏比划半天,莫小艾也没看懂,她干脆缩到地上,把手握在一起,脚也并在一起,莫小艾瞬间看懂了:“你是说你是在他们把你抓起来之后才哑的?”
乔陈氏又指指嘴巴,做出大声喊叫的样子。
“你大喊冤枉,他们就把你弄哑了?”莫小艾问。
乔陈氏点点头,拉着莫小艾来到了卧室床前,红花绿叶的床单上满是血迹,地上也是一片狼藉,乔陈氏站在那里不停比划着。
莫小艾猜道:“你早上醒过来就发现乔二柱死在你旁边?刀子在地上扔着?”
乔陈氏眼里露出欣喜之色,拼命点头,再指指自己的胸又把衣襟拉紧。
“你是说你从来没有干过伤风败俗的事,没找过男人?”
乔陈氏眼里溢出泪花,朝莫小艾竖起大拇指。莫小艾刚要说话,她却扑通跪倒在地,朝莫小艾砰砰磕头。
莫小艾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起来:“我看到你的眼神,发现你不会说话,就知道你肯定是冤枉的,但我不能久留,我也不会查案子,我刚才在他们面前是虚张声势,我就是来救你的,现在那些看热闹的都回家了,乔二柱的家人都去祠堂了,你赶紧跑吧,反正现在是乱世,有多远跑多远,他们抓不到你的。”
乔陈氏愣住,呆呆看着她,反应过来后拼命摇头。
莫小艾叹口气:“他们做得天衣无缝,就是要诬陷你啊,我估计跟乔二柱的家人脱不了关系,乔族长没准也参与了,不然你突然不会说话了,乔族长都不过问的吗?我没法查,万一人家拿出证据说就是你杀的人,那怎么办?你逃吧,要不就回娘家让他们帮你出头,你娘家还有人吗?离这里远不远?我可以送你一程。”
乔陈氏紧紧抓着她的手,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来,莫小艾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莫小艾叹口气:“你娘家人不肯帮你吗?”
乔陈氏哭得更伤心了,用手指指门,莫小艾回头看了一眼秒懂:“因为贞洁牌坊的事?你娘家人以你为耻?”
乔陈氏松开她的手,跪伏到地上,又要给她磕头。
莫小艾拉她起来,她还是双手合十朝莫小艾拜着,无法发声的喉咙里艰难的呜咽声,跟她脸上的泪,让莫小艾为难起来。
莫小艾明白乔陈氏的意思,她不肯跑,她要洗清冤屈挽回名声,可莫小艾很有自知之明,哪里敢应承,名侦探柯南她也就看了一百集,福尔摩斯光顾着磕cp了,她拿什么查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