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砂玻璃的材质模糊了她的身影,密集的水滴覆在她美好的轮廓上。
细密的水声下漫出湿热的蒸汽,很快模糊了洗手台的镜子。他拇指无意识地勾划镜面上的薄雾,嘴角无意识地翘起。
甜蜜与不真实感在同一时间侵袭整颗心脏。
他以为他们彼此还要走过许多弯路才能重新坦诚相待,以为她没那么容易原谅自己……好像不抱希望地重复着捶打一扇紧闭多年的门,突然门轻易地开了,反而令人无法置信。
明笙从浴室出来,江淮易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坐在她书桌旁边,翻着几盒她没来得及扔的套子。
江淮易见她出来,轻轻一松手,手里那一盒滚进废纸篓里。
她边擦着头发边笑:“看出什么来了?”
这些东西全是她拍广告的那个牌子,包装上清楚地写着“非卖品”,很容易看出来是广告商友情赠送的产品。江淮易白天一见便朝她发作,这会儿自己知道闹了乌龙,却面不改色,“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有用吗?”她挑挑眉,轻松道,“有人吃起醋来可是一句话都不肯多问的。”
江淮易默然,坦然承认:“我这个人,藏心事天生比别人难一点。”他顿了顿,抬眸看她,“你肯定能看得出来我在想什么。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跟我解释。”
何止不解释,她简直是在误导。
江淮易把她拉到自己腿上,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现在能解释吗?”
明笙没有开口的意思。
江淮易失望惯了,以至于觉得此刻的失望也很顺理成章,吸了口气:“明笙,我可以被你拒之门外,可以被你抛弃一次又一次,我回来找你全都是自己情愿犯贱,你怎么泼冷水都可以。但是我不喜欢你对我藏心事。”
“不能对我坦诚一次吗?”他紧盯着她的眼,那眼底的黑色好像要将她吞噬,泛着微微的光芒,“以前是我太幼稚了,只知道风花雪月不懂得柴米油盐。但现在,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可以跟你一起承担。”
“告诉我你怎么了,好不好?”
如果要对自己坦诚。她承认,自己的心脏好像微微浮出胸腔,在迎着他的方向跳动。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被他打动了,但最终还是没有攒足勇气。
她害怕彻底的决裂,也恐惧真相大白于天光之下之后,连隐秘的依恋都变得可鄙。
明笙想了想,静静地问:“如果我做不到。我们是不是也没必要重新开始一次?”
江淮易眉头紧锁,脸上表情变幻,一开始是倏然而逝的愤怒,经历一瞬的黯然,变成对彼此的嗤笑。他喉结滚动,终于挤出低沉的一个字:“嗯。”
她开始从他腿上下来。
江淮易下意识地按住她的头发,说:“你别动。”说完才发觉他们之间达成的共识和彼此潜意识里的反应背道而驰。
明笙冷静地开口,搬出一个看似顺理成章的理由,掩盖此刻的僵持:“你该去洗澡了。”
凌晨雨势转小,明笙枕在一片黑暗里,听着江淮易窸窸窣窣地掀开被子上床。旁边的床垫微微陷下去一块。
他用的是她的沐浴露,镇静的草本香味。
两个人心照不宣,不决裂,却保持着亲密以下的距离,并肩躺在同一张床上。
阒寂的氛围下,明笙觉得他好像只是个多年没见的老朋友,自然地聊起:“为什么会做现在的工作?”
“专业对口。”
明笙没料到有一天能从江少爷嘴里听到这么接地气的四个字,侧过头去:“什么专业?”
他不满地蹙眉:“你连我学什么的都不知道?”
“不是数学?”
“金融数学。”他知道她对这专业一知半解,呵笑,“怎么,不行?”
明笙说:“工作忙了点。不太像你的风格。”
“我什么风格?”
“怕苦怕累。”明笙忍不住微笑,“蜜糖罐里泡出来的男孩子。”
“嘁。”他对她的看法鄙视到懒得辩解。
明笙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的侧脸。
江淮易余光里察觉到她的注视,却拿乔地偏不去看她,嘲弄道:“别看了,免得见色起意。我还没有做好跟你当炮`友的心理准备。”
明笙轻嘲:“你算‘色’?”
江淮易蓦地翻身过来,捏住她的下巴逼视她:“我不算?”
“没说不好看。”明笙打出一张免死金牌,等他力气稍稍松了些,才仔细道,“只是很少听男人这么形容自己。”
江淮易没好气地松手,躺回去:“无所谓了。”他看看天花板,说,“反正也不指望你眼光正常。那个什么小秦,今年也就十九吧?脸都没长开,瘦得像根火柴棍一样……亏你喜欢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