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如墨的夜色里,长巷一片寂静,喧闹白日里难以察觉的轻微步声,在此时也变得格外清晰。长发女人转过一个拐角,深灰色的大衣和发尾划出漂亮的弧度,明明是在逃亡,却半分不见狼狈──她甚至还有闲心抽空理了理遮目的发丝。
身后是不断逼近的追兵,她逃到岔口,面前有一堵不矮的石墙,左右两条巷子不知通向何处,黑漆漆的夜色像张牙舞爪的猛兽,随时要流着口涎扑上前来。初九没太犹豫,动作利落地翻身上墙,却见石墙外空荡荡的马路边,银发男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朝她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冷笑。
藤原寺初九:“……”
她依旧没太犹豫,从心地翻了回去。
如果眼神能杀人,她从墙上探出脑袋的那一瞬间,那两道冰冷的目光就已化作尖锐的刺刀,“哗”一下贯穿了她的头颅。
相比较而言,还是追上来那个好欺负。
她有样学样,冲着终于追上自己的伏特加露出了一个同款冷笑。
伏特加身上一凉。
他和苦杏酒打交道的次数其实不多,但每一次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不好惹。
他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然而事实证明,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这份警惕性毫无用处。
对方就像是一只矫健的猎豹,身手敏捷,力速双a,伏特加被一脚狠狠踹到墙上时,脑子里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到喉咙被死死卡住,眼角扫过一抹乍现的银光,撕心裂肺的疼痛才叫嚣着一拥而上,让他感觉自己背部的骨头碎了个彻底,怕是连墙壁都被砸出了一个明显的人形凹痕。
匕首举起,苦杏酒语调平平,吐出歉意的话语:“抱歉啦,不过,gin应该愿意为了你,稍稍停留一下他的脚步吧?”
弄个重伤,好歹是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得力助手,养条狗都有感情了,琴酒怎么着也要先救救人?
她眼神冷漠,锋利的刀尖冲他左胸刺去。
正当此时,不甚明显的木仓声响起,子弹撞上刀面,发出一声尖鸣,刀尖不受控制地朝左偏去,最终刺入了伏特加的手臂。
鲜血溅出。伤上加伤,痛苦加倍,可怜的伏特加一口大气没喘上来,硬生生疼昏了过去。
藤原寺初九扭头。
琴酒跨坐在石墙上,大约实在担心他这位小弟,他甚至来不及调整此时有些滑稽的坐姿,匆忙出木仓。但即便如此,准头也很给力,至少成功打偏了她的刀锋,没让伏特加遭受二次致命伤害。
温热的鲜血流出,沾湿刀身,打湿手心,苦杏酒面色不变,看向琴酒:“放我走怎么样,gin?”
琴酒跳下石墙,面色阴沉:“不可能。”
“那好吧。”她像只是随口一说,也不在乎自己的建议是否真的被人采纳,扼住伏特加喉管的手臂一松,高大强壮的男人顿时软倒在地上,扬起一地尘灰:“反正你现在也没打算杀我,不是吗?”
琴酒没有否认。
事实确实如此。倘若他是奔着要她的命而来,那到目前为止,苦杏酒起码已经死了两回:一回是刚刚她一无所觉从石墙上探出头时,一回则是她打算重创伏特加的时候──琴酒那一颗子弹,完全可以先打爆她的头颅。
“不过你怎么突然变了态度?明明一天前还在追杀我,一副不死不休的的劲儿──我的嫌疑,应该还没洗清吧?”
琴酒这人,对“老鼠”的执着,简直堪比流浪狗见了肉骨头,要说有什么能把这根骨头从他的尖牙里拽出来,那大概也只有……
“组织上层的命令?让我想想,能压住你的,是朗姆,还是……boss?”
琴酒依旧没有否认。
事实,确实如此。
是“线索”起了作用啊。
藤原寺初九恍然。
临近“叛逃”之际,她在安全屋里留下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奇怪线索。例如:过于凌乱、仿佛经历过一场洗劫的室内;躺在地上、中心留下一枚弹孔的联络机;以及被团成一团,塞在角落里的奇怪图纸。
图纸上画着的,是并不完整的组织实验室草图,在某些角落里,还充斥着扭曲的、轮廓模糊的拉长人影。
叛逃只是幌子,这才是她真正想让上层注意到的讯息。
她摆脱控制了。
她记起了和实验室有关的经历。
她是一个值得被认真对待的例外。
所以她才会在发现组织对她从“追杀”变为“追捕”之后,偷偷露出马脚以致被琴酒追到。
不然以她的能力,只要她不愿意,谁能找得到她?
当然,关于叛逃,她也有一套完整的逻辑链,能让自己在风波之后,更加被信任,从而打入组织中心。
“我的任务只是‘带你回去’。”琴酒说:“如果你再接着跑,我就打断你的两条腿,直到你跑不动为止。”
苦杏酒露出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奇怪。”
怎么说呢?仁慈得可怕?
她最终还是乖乖被蒙上眼,被琴酒押上了老爷车。
至于伏特加,被琴酒一通电话叫来的几个人抬上了担架,没十天半个月,估计都下不来床。
其实蒙不蒙有什么关系。
她躺在琴酒爱车的皮质椅背上,想,既然自己都表现出记忆归笼,自然也是知道实验室、拷问室什么的在哪儿的,组织还真是谨慎过了头。
难怪能苟这么久。啧。
……
冰冷的木仓口抵上太阳穴,琴酒开口指示道:“伸手。”
眼前是遮光性好得离谱的黑布,苦杏酒听声辩位,冲琴酒伸出手,却感觉手里被塞进了一个冰冰凉凉的金属长方体。
是手机。
指缝间还有粘稠的血液,她不适地皱皱眉,道:“至少给我拿张纸来?”
耳边没有响起脚步声,琴酒没动。
她叹了口气。
这时,手机里传出一道不算苍老,却似乎很虚弱的男声,对琴酒命令道:“gin,给她拿纸来。”
初九微不可查地一怔。
这不是朗姆的声音。
第一次被洗脑时,她听到过朗姆说话,不仅音色与之完全不同,听起来也中气十足,不似这人一副随时要驾鹤西去的病痨样。
琴酒很听他的话,脚步声立刻响起。不多时,初九就感觉有两张纸巾覆在了手背上。
她把纸巾攥在手里,唇瓣张张合合,最终出声试探道:“boss?”
没人应声。
但也没人否认。
初九心下有了判断,她眼睛一眨,笑意悄悄从眼尾溢出。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