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平静,暗底下却隐隐分成了三个派系,以马永贞为首的一派,以霍胜为首的一派,以刘猛、向连城为首又成一派,各派之间互相较着劲,私斗的事情并不少见。bookzun.
同为百户的马六两也是个桀骜不驯的人,看向连城很不顺眼,不时冷嘲热讽几句,今天对战,向连城的人马获胜,马六两心中本就不服,吃饭的时候,获胜的向连城一方大鱼大肉,落败的马六两这边只能咽干饭,这是秦牧制定的激励机制之一,本来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但向连城吃完了瘦肉,却将碗里的肥肉扔到马六两脚下,冷嘲热讽道:“可怜啊,连输几天了,天天吃干饭,向某分点肉给你们吃,快吃快吃。”
向连城下手的士卒立即跟着起哄,大声嘲笑,马六两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立即把饭碗往向连城一砸,怒不可遏地冲上来就是一记老拳;
向连城顾着躲饭碗,肋上冷不防挨了一记老拳,痛得他后退两步,然后立即冲上来与马六两斗在一起,双方拳脚翻飞,你来我往。
两人手下的士兵也纷纷扔掉饭碗,随手抓起木棍砖头石块,嗷嗷叫着冲入战团,一时之间,大营里就象一锅乱粥;
两百人马参与斗殴,引得其他兵丁纷纷围上来看热闹,有的加油助威,唯恐天下不乱,有的拉偏架,更有手痒的趁人不备,冲上去也来几脚过过瘾。
向连城和马六两的人马打出了真火,拼起命来比平常的对战训练还要狠,很快就有人血流如注受伤倒地;
向连城功夫比马六两好,虽然失了先机,但很快扳回颓势,他一个扫堂腿将马六两扫翻在地上,然后骑坐到马六两胸前,将马六两死死摁在地上狠揍;
冷不防马六两一个手下从后面冲上来,一个榔头砸在向连城后脑勺上,把他砸得满头是血,两眼直冒星星。
咚!咚!咚!中军大鼓突然隆隆响声,参与斗殴的双方闻声都不禁为之一滞,紧接着看到秦牧提着一把巨剑,身后跟着马永贞、霍胜、刘猛匆匆赶过来。
械斗的双方就象见了鬼一样,纷纷扔掉手上的木棍砖头,争先恐后的往后躲;
秦牧治军森严,之前营中也不时有斗殴的事件发生,不过人数没这么多而已,参与斗殴的人也不打你军棍,全被秦牧扔进小黑屋,拉撒全在里面,没有吃喝,两天内滴水粒米你都别想沾,到了第三天才给你提供一些保命的白开水;
每个被关进去的人都被折磨得差点疯掉,出来时几乎不成人形。
刚才在气头上,脑子一发热,谁也没顾得想这些,现在见到秦牧到来,想起那恐怖的小黑屋,参与斗殴的人心头都不禁直冒寒气;
包括向连城和马六两在内,没有一个人敢正视秦牧的目光,因为他俩都曾享受过小黑屋的滋味。
秦牧持剑直入场中,目光如同冰凌一般从参与斗殴的士卒脸上扫过,最终盯着向连城和马六两二人寒声说道:“好,真好,真能耐啊你们。”
“大人,是他先动手打人的。”向连城一手捂着头上的伤口,一手指向马六两。
马六两立即分辩道:“大人,是他先污辱我在先。”
“他怎么污辱你的?”秦牧走到马六两跟前,这厮被揍成了猪头,脸上一片乌青,秦牧几乎认不出他来。
“大人,他当我是狗,将肉扔到我脚下,让我吃。”
“就这些?”
“难道这还不算污辱吗?换是大人您,您受得了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道理在马六两这边时,秦牧突然暴起,一脚将马六两踹翻在地,怒不可遏地大骂道:“这样你就受不了啦?这样您就能私自动手斗殴了?你他娘的不想被人污辱,就给老子好好练,争取在训练时击败对方,你输了还想充好汉不成?有本事你别输,输了就他娘的老实做孙子,听说过韩信胯下受辱吗?听说过勾践尝大便吗?和这些人相比,你受的污辱算个屁!老子今天就让你明白,尊严不是靠别人施舍的,得靠你自己去争取!”
在场地人默默地看着,一声不吭地听着秦牧大骂,秦牧不但供他们吃,供他们饷,还能与上天沟通,神秘莫测,如今更是每天和他们一起摸爬滚打,所受的苦一点也不比普通士兵少,大家对他是既敬且畏。
而且秦牧这番话也不无道理,在这军营里,比的就是谁更强,没有相敬如宾的说法,在战场上比的也是谁更强,输了别说污辱,恐怕命都保不住,想装孙子都没机会了。
听了秦牧的喝骂,大家都无话可说,包括马六两在内,也只得伏地认罪。
这一这刻起,“尊严不是靠别人施舍的,得靠你自己去争取”这句话将象烙印一样,深深地烙进每一个士卒心中;
让他们在日后的训练中,奋力争先,输了就拼命苦练,堂堂正正将面子争回来,而不是通过私斗发泄怨气,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马六两被骂,向连城心里正高兴,冷不防秦牧突然转向他,猛地又是一脚,将他踹翻出去一丈远。
“骄兵必败,你他娘的连这点都不懂吗?你才赢了几场?就小人得志了,你他娘的比马六两好不到哪儿去,老子要告诉你,在战场上,一百减一并不一定不等于九十九,更有可能等于零,因为你只要败一次,这条命就没了,象你这样,训练时赢了几场就洋洋得意,来日必是败军之将,为免你将来坑害万千士卒性命,不如老子现在一刀砍了你!”
秦牧一边大骂,一边冲上去猛踢,比对马六两还狠,把向连城踢得象滚地葫芦似的。
向连城听了他的话,就象当头挨了一棒,心中震动极大,秦牧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他顾不得捂头上的伤口,伏在地上含泪叩首:“末将有负大人所望,愿受最严厉的处罚,请大人责罚,请大人责罚...........”
秦牧怒火未消,接着喝骂道:“你们的罪绝不止这些,赣南无数难民每天正忍饥挨饿,本官千方百计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是指望你们能在训练中争气点,将来上战场时多打胜仗,少送命;
你们喝饱了,吃撑了,把饭菜不当回事,丢得满地都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今天扔掉的饭菜拿出去能让多少百姓活命?军队是用来保护百姓的,你们对百姓若无一点怜悯之心,本官养你们何用?啊?你们说,养你们何用?”
在秦牧暴怒之下,不光是两百参与斗殴的士卒伏倒在地,就是没有参与斗殴的,也没人敢再站着,纷纷伏倒;
马永贞和霍胜、刘猛三人,也只得上来请罪,出了这种事,他们身为高级将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来啊,将马六两和向连城关禁闭,参与斗殴士卒都给本官绕校场跑,没本官的命令,不许停下!你们不是很能耐吗,本官倒要看看你们有多能耐。”
马六两和向连城被押入禁闭室后,斗殴的两百士兵开始绕着校场跑,一圈,十圈,一百圈,秦牧已经回到大帐,但没有一个人敢停下,都在咬紧牙关死撑着;
慢慢地两个百户所的人马又较上了劲,看谁先支撑不住倒下。
这样良性的竞争秦牧是乐见的,直跑了一个时辰,两边的人马都累得象死狗一样趴下了,秦牧才下令将这些人拖回营去,用热水泡,用药酒擦,他可不想真让这些人废掉。
在严厉的惩罚过后,秦牧亲自去给士兵擦药酒,虽然他一句话也不说,许多士卒却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象个做错事的孩子。
此事过后第三天,赣州传来急报,顾宪成死灰复燃,又在龙南县东江镇纠集起了两三百人马,向东进军攻打龙南县城。
龙南知县弃城而逃,顾宪成轻而易举占领了龙南县城,声势大震。
“该杀!”秦牧接报后不禁怒骂一声,也不知道他是骂龙南知县还是顾宪成。
第061章春心荡漾
大明的监察机关为都察院。都察院下属有十三道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平时在京城都察院供职称为内差或常差,奉命巡按地方即为巡按御史。
巡按御史均为正七品官,品级虽然不高,但奉命巡按地方时职权和责任却非常重大:巡按代天子巡狩,所按籓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
地方官政绩优劣,升迁、甚至革职都在巡按御吏一纸弹章之间,毕竟你做得再好,总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就算真没有一点问题,他也可以给你制造出问题来。
所以即便是三使司的主官,对巡按御使也是尽量巴结。
巡按御使巡按地方时代表的是皇帝,纠察百官纲纪,不但需要正途科举出身,风华正茂(30岁至50岁之间),而且长相上也有比较严格要求;
若是让那种贼眉鼠眼的家伙代表皇帝巡按地方,没得让百姓以为皇帝也长成这样呢,这不是让皇帝的脸丢,让朝廷丢脸吗?
所以巡按御使的人选至少也要五官端正,最好是刚正而不失儒雅,让人望之而生正气,当然了,这是以前的要求。
自从东林结党,朝中党争愈演愈烈,加上六科十三道一向是各方争夺最激烈的阵地,哪里管你长得姥姥不亲,舅舅不疼,只要是同党之人,只要你忠于我党,只要你善于打击敌人,那就行了。
江西巡按御使马明远就长得一张苦瓜脸,两条眉毛总是皱在一起,看谁都象看欠他债没还似的,半年前一次喝醉酒后,还磕掉了一颗门牙;
这年头可没烤瓷牙来给你补,马明远一张嘴就漏风。
他刚刚接受布政使王守素的宴请,喝了七分醉意,才由侍从搀扶着走下腾王阁。
腾王阁始建于唐朝永徽四年,耸立在赣江东岸,被喻为江南三大名楼之一,又有初唐诗人王勃诗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点缀,每天慕名而来游赏的人不知凡几。
将近五十岁的马明远虽然总眉头紧锁,却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醉眼朦胧的他,一眼就被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给吸引住了,此人虽然穿着男装,但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小嘴唇微微上翘,显出几分俏皮,秋波流盼,明丽不可芳物;
最是那娇小玲珑的身材有如一枚香扇坠儿,娇弱之态引人无限怜惜,正是马明远最喜欢的类型,只看上一眼心肝儿都化了。
他那几分酒意一下就醒了,连忙吩咐侍从马十三跟上去,若不把此女的来历弄清楚,马明远只怕从此要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了。
被马明远盯上的正是李香君,她随仁通商号的许掌柜一行好不容易来到南昌城,仁通商号在南昌有分号,要在这儿卸下部分货物发售;
要清点货物,记账入册总得一两天时间,李香君对腾王阁向往以久,左右无事,便换上男装带着丫环杏儿前来游赏。
腾王阁依城临江,瑰伟绝特,步入阁中,楼角鸾铃随风鸣响,画栋缭绕南浦云,向西望去,但见澄江浩浩泱泱,清波和唱,日影照千帆。
见此美景,李香君一时为之沉醉,感觉出南京以来所受的劳累,所经历的艰险,刹时间都随白云飞去,随江波流远。
正是感由心发,她檀口一张,依栏徐徐吟道:“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李香君的声音如黄莺轻唱,婉转动人,听得马明远骨头阵阵发酥;
为官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美人他也品过不少了,却从没有象眼前这个娇小玲珑的美人,让他一见之下春心顿与花争发,甚至象野草一样疯长,欲罢不能。
他缀在李香君后面,看她赏完腾王阁,又一路悄悄跟随,见李香君进入南昌仁通分号,马明远不由得大喜过望,若是此女是官宦千金,倒有些麻烦,如今看来最多不过是一个贱商家眷。
在这江西地面上,连主持一省军政的巡抚都要看他几分面色,一个下贱的商人,还不是任他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他吩咐马十三尽快弄清此女的底细后,满心欢喜的回府去了。
马十三装成顾客进入仁通商号门店,这店面很大,并分上下两层,一楼经营丝绸绣品,二楼经营上等皮货;
这盛夏季节,经营皮货的二楼很冷清,两三个伙计正在闲聊,见有客人上来,其中一个连忙上来招呼。
马十三用了一块碎钱,便轻松地从伙计口中把李香君的底细问了个一清二楚,但他没有立即离去,因为柜台前那两个伙记的谈话引起了马十三的注意。
两人谈的正是商队从金陵到南昌这一路上遭遇的事情,其中一个伙计刚随商队返回,说起路上的遭遇来心有余悸,提到阎茂那些兵匪时,更是忍不住连声咒骂。
“你说这都什么世道啊,官兵杀人越货,祸害起百姓来比虎狼还要凶,反倒是那些叛贼救了我们一命,这回要不是遇上那红衣女子,我们恐怕一个也别想活命。”
“这倒奇怪了,没听说叛军有这么好说话过啊,以前听说他们就象蝗虫一样,所过之处抢得一干二净的,咱们东家这次进的这批货至少也值个十万两,那些叛军竟然放过你们,还真是奇哉怪哉。”
“你知道什么,他们本来也不甘心放过我们的,但这伙叛军有任务在身,他们绑了南京军器监的匠人,要带回去帮他们造火器,再说了他们再利害,也只有百十人,这大江以南又不是他们的地盘,带着这么多货物他们还能逃得掉吗?”
“哦,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