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笑了,“看吧,小孩子都知道的。思行,现在的一切都不是梦,唐绪喜欢你,你们正在恋爱。”
唐绪回来的前一天,北京下了大雪。
从没有一场雪让唐错这么焦急,他一整天都神经质地往外望着,祈祷着雪赶紧停,明天的天气好一些。到了傍晚,他的祈祷好像终于生了效,他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机场的人依旧很多,有出来玩刚回来的,有刚回归工作不久就要出差的,还有就是像唐错一样,等人的。
尽管知道飞机是事故概率最低的交通工具,但站在出口处的唐错还是揪着心。虽然事故率最低,但事故率基本就等同于死亡率。他一直盯着那个显示航班状态的大屏幕,直到唐绪乘坐的航班变成了“已到达”,他那颗悬了半天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唐错呼了一口气,踮起脚伸着脖子往里张望。
其实他已经站在了最前面,身前并没有什么人遮挡。但大概所有人都会这样,在迫切地想要见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摆出最急不可耐的姿态,且毫无察觉。哪怕是能将目光稍微调高一寸,那也是多了一分越过其他来人、一眼看到意中人的可能。
唐绪今天穿了那件羽绒服。这是在唐错看到唐绪的几十秒钟以后才意识到的事情。
“新年快乐,小朋友。”
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唐绪拥抱他的动作却是坦坦荡荡。紧接着,自己的兜里被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唐错低头,看见一角红艳艳。
假借一个抬手揽肩的姿势,唐绪摸了摸他的耳朵,“我们家的规矩,新年第一面,要给小朋友红包。”
被思念了很久的气味灌了满怀,唐错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不是小朋友。”
唐绪微一低头,嘴巴凑在他的耳边,“爱称。”
唐绪说过的情话不算多,但句句灼人,哪怕只有一两个字。
唐绪看着身边的人低着头偷笑,嘴角也有了弧度。他们的分别虽不到一个月,却是算是跨越了一个年头。他从没试过在大年夜如此想念一个人,想放下筷子回到他的身边,想和他一起吃年夜饭,想陪他守岁,想和他一起看北京城的灯景。
步入机场大厅的一刹那,他又何尝不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这个小朋友穿着和他近似款的羽绒服,伸长了身子瞭望着。
迈着匆匆的步子,终于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拥抱到他以后,唐绪的心里满足、安定,可捎带脚的,却还有那么一点遗憾——他很想亲吻他,哪怕是额头也好。
唐错是坐地铁来的,两个人回去时选择了出租车,上车后,唐绪报了自己家里的地址。
两个人都坐在了后座,像在哈尔滨一样,唐绪偷偷抓住了唐错的手,一路握着,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从机场到唐绪的住处,要经过西直门立交桥,这个号称世界第九大奇迹的地方。
唐绪看到着路标,忽然说,“第一次带你走这个桥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要一直转圈。”
唐绪的话轻而易举就唤起了他的记忆,唐错望向窗外,想着那时的情景。
“你那时候简直就是个十万个为什么,什么都要问,我记得我当时实在懒得解释‘设计’和‘交通规则’这种东西,就随口说,因为想让你多欣赏欣赏风景。”说到这,唐绪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他,问,“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唐错看了眼司机,没说话,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眼神还躲躲闪闪的。
唐绪懒洋洋地笑着,将手摁在他的脑袋上,“那会儿骗你了,现在我决定好好给你解释解释。”
脑袋上承受着唐绪的一点重量,将他想要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压了下去。
唐绪开始缓缓向他解释西直门桥的路线,不疾不徐,跟平时上课没什么两样。唐错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搭个话,笑一笑。尽管他现在早就可以在这个立交桥上给不熟悉的司机指示路线,但在唐绪面前,他依然还想什么都不懂。
等到唐绪讲完,他咬了咬牙说道,“你虽然骗我了,但我没骗你。”
唐绪一愣,旋而笑得开怀,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谢谢。”
看着他爽朗地笑,唐错也跟着心情很好。司机已经将那诡异的桥抛在了后面,他回头看了看,透过不算干净的后玻璃,他仿佛看到了当时坐在车里的两个人。
他那时候说,“真的吗!唐绪你是天下最好的人了。”
那时的他还没开始肆无忌惮,那时的他和唐绪还是非正式领养关系。到现在他才真的体悟到,时间是真的过去了很久了,而时间留下的痕迹也是如此的清晰明了,他变成了一个会随时考虑事情后果的人,他和唐绪之间的关系也早已经变了许多次。可无论时间再怎么狂奔向前,他再怎么跋涉荒野,当初说的那句话在他心里永远都可称之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