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想找到剪辑者,并提供一份工作,这人绝对是个人才。
而雅克夫斯基看到剪辑的第一眼,就知道是谁弄的。个人特征太明显了,即使她试着隐藏也没用。他们太熟悉了。
靠这个,她能拿个大大的红包,但是她一字未提,大概不想让人知道。于是雅克夫斯基也从来没有说起。那些人找不到她的。
她大概只想再当个粉丝,找回些曾经的乐趣,她做这类事曾只是因为喜爱,现在却成了她的噩梦。
也许她是想对这两人让她能以这方式结束大屠杀纪念秀,做出感谢。
雅克夫斯基自己都想干点什么感谢一下他们。
他喜欢最后那一幕不顾一切的暴戾与杀气,真的如同强光刺破黑暗。
田小罗哼着歌,在不远处做视频剪辑,雅克夫斯基都不记得她上次哼歌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之前的纪念秀排场很大,她也抽过去帮忙,一整天都像生无可恋一样。前一天雅克夫斯基还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哭,他假装没看见,因为不知道能说什么。
那天晚上她没完没了地给魏苏——她死了的男朋友——打电话,雅克夫斯基看了一下她的终端使用情况,数字不断跳动,那天晚上,她一共拨出了两百三十七个不可能有人接的电话。
从还是个孩子时,她就固执又不切实际,和现实处得不好。
小时候她曾有一次剪辑生日宴会。她踌躇满志,四处宣传,但视频被当时的流行病毒毁掉了。
雅克夫斯基清楚记得有一天,她拉着他坐到终端前,指着空白的屏幕,让他看她的生日宴会剪辑。她说她进行转折,如何渲染,语气坚定,如数家珍,好像屏幕上真有什么东西似的。于是他也尽量做出像是看到了的样子。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但凡提起那剪辑,都做出一副剪辑完美、一切愉快的样子。她以这种方式让失败从生命中消失。
长大后,她有时会拿这事儿开玩笑,似乎她已随着时间成熟起来,能够应对失败了。
但现在,她的通讯监控界面上全是未接电话。分布在每一天,每个夜晚,或是工作零星的间隙,像一个疯狂的仪式。
她无法再成熟,也没法去承受,她又变回那个孩子,试图对她的生活使用同一招。
偏执、悲惨、不切实际。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于是雅克夫斯基什么也没说,回办公室喝了半晚的酒,直到睡过去为止,这样解决问题容易多了。
在这个世界,你能干的只是想方设法把日子打发过去,悲惨的时候来一杯酒,再悲惨的时候就往酒里加点料。雅克夫斯基……还有所有像点样的策划们都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结束,并早已拟定好了接下来的宣传计划。
——就是悲伤、无望和在黑暗世界里互相治愈那一套。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纪念秀最终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纪念秀终场时,策划组乱成一团,所有人都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把雅克夫斯基的通讯器都打爆了。
他没时间接,只是盯着屏幕。在夏天射出那颗子弹的时候,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知道要怎么做,知道他真正想看到的是什么。
他匆匆拟定新的宣传方向,之前的一切都得作废重来,但人物设定之中,在遵循基础设定的原则上,从来都是不破不立。
折腾到半夜,雅克夫斯基到走廊抽烟时碰到了田小罗,正在刷手机。
看到他,她朝他笑,像一线阳光刺破阴郁的云层。她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她说道:“这场戏演砸了。”
现在,雅克夫斯基坐在他策划界巅峰的脏乱王座上,一侧的辅助屏上是娱乐圈的热点监控。
所有人都在不断地讨论着“复仇原则”、纪念秀效应和最近两位大出风头的杀戮秀明星。
夏天的名字反复出现,峰值陡峭而尖锐,宛如嵌在顶端上的一座神像,不容置疑,清晰异常,起着指挥和引导的重大作用。
主屏幕停在夏天一张官方后期的全息图片上,那人站在硝烟遍布的战场,装备着把杀气腾腾的末日战神巨枪,脸上沾着血与烟尘。他朝着镜头笑,灿烂又有股戾气,压住了枪和战场的气势,让阴郁的修罗场透出冷冽的明亮来。
雅克夫斯基欣赏了一会儿,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把屏幕展开,开始监控关注流行趋势的细节。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趋势——人们说起这桩复仇时,好像这不再仅仅是一桩报复,一次压迫与爆发的偶发事件。它是某个狂热信徒,向神像献上的血腥祭品。
2.
白敬安做了个梦。
他躺在脏兮兮的地板上,一只巨大的变异生物咬着他的脚踝,往黑暗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