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出一声痛呼,枪掉在地上。夏天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一刻,安格清楚意识到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从夏天推开大门朝他走过来,他无意识退了一步时,他就没有对过。
他不该退,不该捡那把枪,更不该抢保镖的枪,太急,太明显。他在这人跟前完全失去了镇定和判断力——
“我不可能给你继承权!”他朝夏天叫道,“秀是有规矩的——”
“我不管!”夏天说,再次一脚踹在他小腹上。
这下极狠,安格痛得叫都没叫出来。
白敬安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情况。
宴会一片奢华气派,保镖和选手们正在对峙,枪全拿了出来,种类各异,杀气腾腾。但在核心场面上,却是一派街头斗殴的架势。
安格正在大喊大叫继承权的规则,夏天冷冷说道:“我不喜欢用刑,安格先生,但也不代表我不会。”
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场面,白敬安走到夏天跟前,低头看主管律师,灰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安格看到他,叫道:“白敬安,你如果不想死,就让他冷静——”
他话没说完,夏天又踹了过去。
白敬安看着夏天一脚踩在安格的肩膀上,把他翻过来。他一只手不好使,白敬安拿过他的枪,调到焚烧功能,又递回去。
夏天的枪管指着安格的膝盖,对用刑的程序驾轻就熟。
在电视台搭建出的这座世界中,所有的人都不知受过多少罪,又都是一流的折磨人的高手。安格领教过很多次,他自己就是这些人里的一员。
他不惜代价拿到了离开噩梦的门票,站在更高的地方,成为“命运”的代言人,他绝不会再重新回到这无休止的修罗场中。
“你不能这样!”他朝夏天叫道。
接着他突然转过头,朝屋子里所有的人叫道:“就是他,夏天就是复仇者!杀了他,就能结束比赛!”
没人说话,音乐仍然在响,所有人面无表情看着他。白敬安像是觉得他好笑,甚至翘了下嘴角,毫无印象中温文尔雅的样子。那是个恶魔一般阴冷、仇恨、幸灾乐祸的笑。
整座大厅里看着他的仿佛都是同一张脸,冰冷和嘲讽的脸。
白敬安朝他说道:“我们要继承权。”
雅克夫斯基觉得此刻是自己职业生涯的里程碑。
不过当你达到了巅峰,之后的每一件事都是里程碑。
夏天烧起那场火后,乔格来到策划中心时惊慌失措,为如何把他们的新明星“纳入轨道”带来了一大堆馊主意。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动用选手们的惩罚芯片,还能强行干涉,到时在剪辑上花点功夫就行了。
是雅克夫斯基让乔格打消了念头。
他调出开赛以来第三赛场的消费趋势图,放到最大。那上升的曲线每一截都是难以计数的金钱,最近三天,上升则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他们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公司已经分析不知道多少遍了:这说明,第三赛场就算一个星期内终结,赚的也比其他的加在一起都多。
因为相较于第三赛场,其他所有的赛事都显得寡淡。人们厌倦了赛场上游戏般的打打杀杀了,想要来“真的”。观众的胃口总是越来越大,就像尝了血食的狼。
“我认为,重点不在于最后一天的上升。”雅克夫斯基向乔格说,“而在这里——”
在全息模拟下,他指向一天之前,拖着鲜红尾巴上升的金钱曲线。
“夏天睡了三天,我们也没搞什么大事,但第三赛场的收视率仍然居高不下,高于历届本轮杀戮秀二十五个百分点。”雅克夫斯基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乔格说。
“他们不关心内容,”雅克夫斯基说,“他们只想看到夏天。”
乔格盯着分析图,没说话。雅克夫斯基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一位新科总规划来说,这在董事会可是一个不错的新开始。
而这年头,人不需要操心太多东西,完成工作,尽情娱乐,花点精力在漂亮的床伴和银行账户上,也就行了。
说服这样的人并不困难。
“我们是要造神,”雅克夫斯基朝他的上司说道,“因为‘神’将只是存在在那里,金钱就会聚拢过来。但神并不好造。”
他直视乔格的双眼,他人生中鲜少有这样显得完全清醒的时刻。
“神只有一个,世间万物都要臣服在他脚下。”
主屏幕里的夏天站在火光中,耀眼得近乎辉煌。
雅克夫斯基说道:“我们当然也不例外。”
杀戮秀的总导演一手主持了这场大戏。
在第四轮,他把整个策划组放在他打造出的神明脚下,就像奉上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