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纯粹是……满足私欲的东西,如果说杀戮秀还会考虑收视率和基本道德,嘉宾秀就只是为了取乐,上城的权贵们……有一套自己的爱好。”
她停了一会儿,整理句子。
“那里没有最基本的良知。那些人一手遮天,用一切来取乐。”灰田说,“他们就是上城,而你们……都是他们的财产,别去管摄像头,你们没有权限,如果他们想要看着你们……”
她再一次停下来。夏天突然想起来第三轮的时候,他曾在那座地牢里看到的惨烈的用刑,即使在杀戮秀中,那仍是一口血淋淋的深井,隐约透出幕后恐怖而扭曲的群体。
现在,他们也成为堕入其中的一员。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灰田说,“嘉宾秀没有场地。你们生活里会发生一些事,会越来越糟,它就像是……生活的一部分。”
她笑了一声,声音冰冷而灰暗。
“这个,才是上城最血腥,最可怕,最昂贵,最畸形的秀,”她说,“这就是……事情的本质。”
她看着他们。
“别去找韦希和艾利克,别把他们卷进来,任何卷到这事儿来的人,命都不值一文。”她说。
“我妹妹呢?”夏天说。
“她……”灰田停了停,清了下嗓子,才说出后面的话,“她不在名单里,但是会在秀里。那些人应该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
她后面的没说下去,就这么静默了好一会儿,她说道:“我会照看她的,但你要知道……”
“我知道。”夏天说。
灰田朝他们扯出一个笑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夏天也想不出有什么能说的。
她站起身,夏天以为她会转身就走,但她突然有点神经质地笑起来。
“我知道他们早晚会找上你们的,那些人就是见不得任何好东西像样地活着!”她说,“我……我以前带过一个小队,她们四个……没一个活着出来,好些年前了,我想起来总觉得……”
她浑身紧绷地站着,得努力才能忍住不失声痛哭。
“但我有时候想,这……是正常的,这地方就是不适合活着。”她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她苍白的手腕上,医院黑色的水解式印记清晰可见,像一片霉斑。
她迅速拉了下衣袖,挡住标记,干巴巴地说道:“药物使用过度,我只是……我没来得及洗个澡就过来了,我昨天有点……”
她没有说完,语言碎成了残渣,没法组织起来。
夏天也没说话,这里是个地狱,谁也安慰不了谁。
她朝他俩扯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开了。
夏天看看白敬安,那人把卡片放回去,它像一道朝向世界深处黑暗血淋淋的口子一般,躺在雅致的桌面上。
夏天说道:“所以,我们就在这等着?”
“等着。”白敬安说。
夏天又喝了口酒,把瓶子递给白敬安,两人都懒得用杯子。
他觉得自己应该恐惧,但感觉还算镇定,可能是喝了不少的关系。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人把酒瓶传递回来。他们继续默默坐着喝酒,偶尔搭上两句话,等待着噩运的到来。
当有某个人在旁边,地狱似乎也能去闯上一闯。
2.
之后一切都很正常。
夏天和白敬安行程表上的活儿一样都没少,他们接受了几次采访,还去拍了两组宣传照。
中间助理发过来一个剧本,预定下月开拍,讲的是夏天在下城发生的事,但又各种找理由和白林扯上关系。他们真是迷恋死了N区事件。
灰田照例跟前跟后,妆容总是光鲜亮丽,随时修补。她没理会手腕上的医院标记,很多人手上有,也没人关心。
摄影棚里亮如白昼,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摄影师大赞夏天是个当明星的料。
“我就说,下面垃圾里有好胚子,”他朝一个助手笑着说道,“调教一下,放在灯光下面,他妈的叫人目眩神迷!看看这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他们显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大不了,夏天也习惯了,他低头看手机,查看和嘉宾秀有关的信息。
网上的信息令人毛骨悚然,虽然没有关于秀存在明确的证据,但种种细节指向了它的存在——比如几乎每年都有当红选手失踪,有时甚至是一整支小队。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说没就没了。
嘉宾秀就像一个黑洞,流出来的只有一些传闻,或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含糊图像。这种秀的开场缓慢,就像渗入普通生活的阴影,整个世界都是舞台。
你前一刻脚下的道路还平整光洁,下一秒就一脚踩空,被黑暗吞入其中,再也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