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一脸若有所思。
“你感觉到了吗?”他说。
“什么?”白敬安说。
“有人在跟着。”
白敬安看看他,又看看后面。夏天说道:“跟有一会儿了。”
“大概不好意思出来。”白敬安说,“我去拿点饮料,你看看情况。别乱杀人。”
夏天向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表示一定不会,白敬安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
夏天继续往前走,周围越来越冷,没有人声,只有无数标本张着空洞的眼睛,倒映出其他尸体,怪异得连外头疯狂的客人都没兴趣。
他倾听身后的脚步声,白敬安离开后,跟踪者便离他越来越近。
夏天站在一处展示柜前,装成欣赏标本。
这东西像一个人正在分裂,右侧的脸不知是睡着还是死了,平静安详。左边身体长出来的那部分却狰狞狂暴,长着尖牙,正试图撕裂身体爬出来,但渴望的舌头僵直在空气中。
夏天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搞出来的,如果真是人,肯定违反了好几打的基因法,不过屋主显然并不介意。
周围越发阴暗,看不清光源,只从边角隐约透出些许光线,氛围阴森。怪物仿佛又在幽暗中活了过来,随时会择人而噬。
这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刚才就觉得是你。没想到你会收到明科夫先生的邀请函,所以我想,我该请你喝一杯。”
夏天转过头,那人站在身后不远处。他中等个头,皮肤是健康的深褐色,上城人总有充足的日光浴。他大概喝得不少,但不确定是有点醉了呢,还是就长着不清醒的眼睛。
他死死盯着夏天,夏天这辈子收到过很多不友好的目光,但这双眼睛仍让他起鸡皮疙瘩。
“我喜欢你在纪念秀的表现,非常漂亮。”对方接着说,“尤其是他把你钉在轮床上的时候——”
他舔了舔嘴唇。
“我不像他们,我在第二轮时就注意到你了。你就像是野生的猛兽,装得很顺从,但看人只有纯粹的敌意。我当时就想……要抚摸这样动物的皮毛,就得把你拴起来,折断四肢,然后……就终于能想怎么摸,就怎么摸了……”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做出抚摸的样子。
他的表情让夏天无意识退了一点,伸手去摸枪。他伤已经好了,但是当这人用这种表情说起,手脚似乎又尖锐地疼了起来,还有一种让人发疯的无力。那杂种的话犹在耳边,说会把他调教到听话为止。但越是疼,他就越愤怒。
“那时我就想,我总有一天会把你搞到手,能有多难呢。而且你真是……令人兴奋,值得所有花费的钱和精力。”
夏天突然意识到他是谁。
他记得他。在第三轮结束的庆功宴上,这人曾抚摸他的头发,点评质感,他记得他指头从胸口向下滑的触感……他当时的表情……
“别这副样子,夏天,上世界就这样。”那人继续说,“你还不知道这里真正的权贵是什么样子,你需要一个后台,而我保证我是不错的那个。”
“你是蜜糖阁的人。”夏天说。
对面的人笑起来,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玩玩儿罢了。”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使用暴力,在搞不清该怎么反应时,暴力是最直接的。
“但没用。电视台为了赚钱,说得好像你们有选择权似的,但你没有,夏天,你们就是人们满足毁灭欲望的玩具。色欲与杀戮的欲望没有不同,而我提供的是你能有的最好选项。”
他缓步朝夏天走过去。
“你是个聪明人,”他说,“应该知道,你没有别的选择。”
夏天看着他的双眼,他的话大概是对的……不,确实是对的。他这辈子听过很多这种正确的话了。
那一刻,他脑子里想的是,这个人肯定会有一艘船。
支冷、孚森,还有这个……
他就能凑齐三艘了。
夏天没说话。蜜糖阁的权贵露出一个笑容,觉得他同意了,毕竟,这笔交易怎么看都很稳当。
他伸手去碰他的腰身,夏天露出一个微笑,前倾身体,嘴唇凑近他耳边。
夏天说道:“我不管。”
那人呆了一下,即使醉得不轻,这轻柔话语中的杀气仍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低下头,一把枪正抵在胸前……接着那个猎物扣动了扳机。
因为离得近,枪声很沉闷,像碎了一个包在布里的瓶子。
权贵因为冲击退了两步,几滴血落在地上。他一时间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接着低下头,看到胸口的大洞。
夏天看他的表情从志得意满变得茫然,接着变成了震惊,似乎无法理解身体居然会毁灭。这场景真令人百看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