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安恶狠狠看着这一幕,迅速点开操作屏,禁用了所有操作安全程序——就是那种在车祸的最后一秒能救你一命的东西。
在上城,这样开车的人纯粹是脑子有问题,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生活常态。
夏天转头看他,说道:“希望你车技还行。”
白敬安斜了他一眼,同时猛打方向盘,厢型车冲出了移动的车道,直接从公路桥上掉了下去。
落下的那一刻,白敬安启动了反重力引擎,直直落到下方的公路上,启动时的热量把公路旁的广告牌烧焦了一大片。在车子悬停的一瞬间,他又立刻切换回悬浮功能,整个过程做得行云流水,是飙惯了车的人。
他停也不停,车子急速向下冲去,而在这一刻,上方的公路再次退去。
建成以来,上城高速从未这样大规模地移动过,转眼之间,扬起的粉尘把空气染得一片污浊。
夏天看向远方,灰白的烟雾中,几十条灰暗的道路像触手一般迅速移动,路畔彩色的全息广告凌乱地闪动,把粉尘染成噩梦般杂乱不堪的色彩,日光灯在阳光下空洞地照亮。
身后,几辆装甲车无声地跟了上来,已等待多时。
夏天突然想,如果他们真去了下城,那些人会不会就是开走那千百年来伏在他们头顶的巨城,只为把他俩挖出来,放到宴会上?
他感到一阵战栗,周围很安静,那庞然大物移动悄无声息,仿佛恭顺的仆人。但他能感觉到紧贴在他后颈的怒火,来自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大事物。
笼在冰山大厦的废墟、混乱移动的整个上城高速之后的怪物,硕大无朋,来自地狱深处,因为贪婪而吃得太多,一年又一年、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无节制地膨胀,漆黑扭曲的躯体罩住整个世界,永恒地处于饥饿之中。
而且绝对气疯了,他在惹人生气方面果然一直很有天赋。
他们的前方,停了三排黑色的厢型车,加厚了装甲,如同战车。
旁边有两条并行的公路如航母一样向两人靠近,上方立着层层叠叠的车、路障和猎手。
在实时卫星图像中,夏天能清楚地看到上方汇聚过来的浮空梭,整片向日区的公路全部戒严了。
在更远的地方,那些人不计成本地布置了更多的猎手,更多的车、武器和路障严阵以待。
人们被驱赶回家,改道让行。他们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是因为权贵们直接征用了整个城市的中央电脑,它不再操心通行与效率,而把抓捕他俩排在了任务的第一位。
主城气候温暖,高楼鳞次栉比,是片繁华之地,但这一刻,他们周围只有一片让人骨子里发寒的阳光与空旷。
这不再是游戏了。
白敬安想,他是知道的,不是吗?
这一刻,一切的粉饰消失了,没什么“自由逃亡”或“竭尽所能”,权贵们踩碎了规则,之后的面孔是赤裸的贪婪。
这是他们的游戏,观众的乐趣是唯一规则,那些人想要什么,最终,就非得得到什么不可。
白敬安不知自己为什么曾抱有希望,和夏天讨论计划,拼命地逃亡。他早就明白,这是属于魔鬼的世界,一切的逃脱与梦想都是徒劳的。
他看了一眼夏天,那人调好了火箭炮,朝他笑。和很多次他朝他笑时一样,没有丝毫阴霾。
人们说他的笑如同阳光与战火,撕裂黑暗。但是白敬安知道,那同样也是冷酷、决绝和毫无转圜余地的笑,是会瞬间燃尽的火,从不准备在黑暗中久留。
可他无法不去希望,不去徒劳地追求那点光亮。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朝着那点不切实际的光过去了,即使知道是死路,他已无法回头。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他们无处可退,而两侧的公路已经严阵以待,只待停稳,便能一拥而上。
这才不是什么秀,这是倾尽全部资源的围猎。
他面无表情地把马力开到最大,朝前方撞了过去。
2.
他们的车子斜着撞上装甲车,落入下面一层公路。
白敬安稳住车身,但与此同时,上方的公路再次退去,露出光秃秃的空间。
而他们下面,公路几乎撤空了,主城的繁华区变成了一片无比巨大的空洞,剩下的平台上停满了装甲车和全副武装的私军。
在落下的这一会儿时间,夏天抓着恒星火箭炮站起身,掀起车子的顶篷,把那东西架在车顶上。
他拿出口袋里配套的螺丝,焊了个临时炮台。效率一流,不过花了半分钟。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能看到更远处移动和衔接的公路,在尘雾中是一条条巨大幽暗的影子,空洞越来越大,像传染病一般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