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羞成怒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倒要看看你们是如何为国效力的。duoxiaoshuo.根据大清律例,赈灾之粥必须米水各半,(禁止)筷子直立不倒方算合格。倘若筷子倒下则可证明你们包藏祸心,假借赈灾沽名钓誉,可斩立决!”
众人一听都不由面色凝重起来。宣赫笑嘻嘻地递过一根筷子道:“那你来插插看啊!我刚还说粥太稠了搅不动,若你有空顺便帮我搅一搅就再好不过了!”
司徒镜空走到锅前插下筷子,果然直立不倒,两锅粥都是一般粘稠。他脸色几度变幻,无计可施,只得哼一声,悻悻然走了。
一群下人们立即抱拳欢送,“司徒大人走好喽!”
宣赫涎着一张脸凑到北斗耳边软语央求:“老婆,你开始讲的那句话能不能再讲一遍?”
“哪一句?”
“就是那句我们夫妻同心同力的话呀!”他眨着眼,用肩膀轻触她一下,“老婆,这可是你第一次用到‘我们夫妻’这四个字,我还想再听一遍!”
她睨着他,不客气地道:“?嗦什么,还不快去搅你那锅粥,当心煮糊了它!”
“遵命,老婆大人!”他响亮地回答,然后转身去搅粥。
北斗回头走向另一锅粥,眼角扫到众人都在抿着嘴偷笑,立即把脸一板,喝道:“笑什么?干活!”
“遵命,少福晋大人!”众人齐声答,四处散开干活,脸上的笑容却始终消散不去。
北斗低头搅动锅中的粥,只觉脸皮滚烫发烧。她稍稍侧头,瞪了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宣赫一眼,暗暗嗔道:“真是,跟他讲道理就一句记不住,偏偏那句无心之语就记得那么清楚!哼!”
那一句话真的是无心之语吗?
赈灾赈了二十几天,灾民们才另寻到求生之道陆续离去。
北斗回到店中一算账,这月自然是入不敷出了。资金无法周转,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把店铺都转给别人。
宣赫倒欢喜得很,兴冲冲地拿回一面锦旗,“老婆,快看!”旗上绣着“行善人间”四个金字,正是受惠的灾民们送来的。
北斗却毫无兴致,摇头叹道:“只可惜耽误了这个把月的光阴,岂不是又要从头来过?”
“老婆,你怎么了?”他关心地问,“怎么变得颓丧起来?”
她摇摇头,轻声问:“宣赫,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梦想?”
“就是你想要达成却又一直无法达成的愿望,你想要得到却又一直无法得到的东西。”
“有啊!”他立即跳到她面前,凑上兴奋的脸庞,“就是你呀,老婆!我一直想得到却又得不到的不就是你吗?你瞧,我们成亲都快半年了,可是我除了在受伤的时候被你抱过以外,就再没和你亲热过!世上有哪对夫妻像我们这样的?”
她闭上眼,心中酸酸涩涩,“那么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别的?还能有什么别的?自从与你成亲以来,我满心想的就只有你!老婆,让我抱抱你好不好?”他一脸乞求地朝她伸出双手。
她动也不动,淡淡地问:“如果你现在得到我,那么接下来你会想要什么?”
宣赫一听,立即大喜过望,“老婆,你、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跟你……”一双手就往她身上搂来。
北斗一掌推开他,冷冷道:“我是说如果,你接下来会怎样?”
“唉,还是空欢喜一场!如果的话,那么接下来还不就是跟你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生一大堆小孩,然后白头偕老含饴弄孙!呀,想到这就幸福得不得了!”他合掌满面梦幻之色,只差眼睛里没冒星星了。
她失望叹道:“难道你就没有更高远一点的抱负吗?”
“抱负?升官发财吗?”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嗨,我一出生就是堂堂的贝勒爷,还做什么官发什么财?那些普通人辛苦一辈子做到二品三品,看见我还不是恭恭敬敬?”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是什么?”
如鹰一般搏击长空。但这句话到了她的喉头却又被咽下去,“你不会懂的。”她黯然地摇摇头。心似乎塌下一半,一阵阵抽痛。
“老婆,你怎么了?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他担心地瞅着她苍白的脸。
“你知道我有多难取舍吗?”她闭上眼,不想再看到他殷切的眼神,那会让她舍不下,放不开。
“取舍什么?老婆,你今天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握紧拳,让指甲深深地刺进肉里。痛楚让她倒抽一口凉气。她咬咬牙,“看来我得想个万全之策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脱颖而出。”
宣赫皱皱眉,“什么意思?”
“皇上万寿宴在即,禅位之争已是如火如荼。而你这一个月来因赈灾之事荒废了学业,我之前逼你读的那些想必也已忘得差不多了,就算再悬梁刺股苦读一个月又如何比得上那些长年浸淫在诗书中的饱学之士?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扬州那桩案子,越想越觉得疑窦丛生。尤其是那个司徒镜空,我从旁观察多时,越来越了解此人。他看似精明,有时也确会做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事,但事实上他却好像并没有那么聪明。他野心颇大,但稍不小心就形于言表,而且行事急进、好大喜功。朝廷对他的评价言过其实。这样一个人能同时拿到武状元文榜眼着实令人费解。扬州的那件案子他出了不少力,也查到一些眉目。按道理他应会抢在我爹之前向朝廷邀功,而不是把功劳都让出来,但他却偏偏这样做了!为什么?如果我料得不错的话,此案背后一定另有蹊跷,此人背后也一定另有蹊跷!”
“然后呢?”他问。
“从今天起我要重新彻查这件案子。只要能抢在万寿宴之前翻案,那么就可让你立一奇功,到时你想不脱颖而出都不行了!”
“是吗?”他垂下头,兴致缺缺。
“而且你还具备别人都没有的优势。你既是皇上的亲侄子,又是先皇后的亲外甥,还跟嫡出的二阿哥长得七分相似,就连性子也如出一辙,皇上便因此对你抱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这是其他人都绝不能比的。只要善用这优势,你便……”
宣赫忽如被铬铁烫到一般跳起来,大叫道:“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想用这个来应付阿玛交托你的事。只要让我得到皇上的赏识赐了官,你就一走了之对不对?”他怒瞪着她,嘶声吼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做官,永远不会!你这辈子也别想从我身边离开!”说着便跳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宣赫?”她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又做错了?她伤害了他吗?他为什么会如此伤心如此愤怒?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不,不是说话,而是控诉。他在控诉她的冷血,她的无情,控诉她从未爱过他,控诉她直到现在仍然抱着抛弃他的心。
他说:“我永远都不会做官,你这辈子也别想从我身边离开!”她浑身颤抖,心碎神伤,几乎站立不稳。她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宣赫,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是安安分分做你的妻子,度过平淡的一生,还是抛下一切去追逐我的梦想?你知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对我好难?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两全?我到底该放弃哪一方?”
她使劲甩着头,想理清脑中那一堆混乱的思绪,然而却更加杂乱无章。
有雄鹰展翅从她脑海飞过。
夜神说:“我愿平东海,身沉志不改。”
她说:“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从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如此不一样的人生!”
宣赫说:“接下来我就跟你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生一大堆小孩,然后白头偕老含饴弄孙。”
宣赫又说:“我也不要活一千年。你活多少年我就活多少年,一年也不要多。不,连一天也不要多!”宣赫还说:“天哪,你这样的深情厚意除了以身相许我还能拿什么来回报啊?”
宣赫更唱起来:“恨天,天不与人行方便,好着我难消遣,端的是怎流连?娘子呵,只被你引了人意马心猿!”
宣赫,宣赫,为什么满心满脑都是宣赫?难道她真的已经无法放弃他了吗?
“宣赫!”她忽地跳起来追了出去。无论将来如何,至少现在,她真的不想失去他啊!
她没看到他,只有嫣红神色慌张地奔来。
“看见贝勒爷没有?”
“没有。小姐小姐,”嫣红喘着气说,“先别管贝勒爷了,看看这个吧!”她捧着一个檀木羊形挂饰送到她眼前。
北斗一见心中剧震,“呀,这不是南极的东西吗?”那挂饰是北斗小时亲自给姐姐雕的,虽手工粗糙,可南极却视若珍宝,十几年来一直未曾离身。此时突然出现,意味着什么?
“哪里来的?”
“有个小孩送来的,他说这东西对您很重要,对不对?现在他还在大门外等着呢!”
北斗闻言即狂奔而去。大门外的石狮旁立着一名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双眼亮亮地盯着她奔来,“你就是宣贝勒的福晋吗?”
“我就是!”
“那就好!”男孩点点头说,“给我这块木头山羊的大姐姐要我告诉你,她在西山郊的乾明寺等着你。”话未说完便见她解下一旁马车的车套,跨上马背飞奔而去。
男孩回头,撒开腿奔进一条小巷,转到一个阴暗的角落,伸出一只手说:“她已经去了。把银子给我!”黑暗中伸出一只大手,放了二两碎银在他手中。男孩捧着银子欢呼着跑远。
西山郊,乾明寺。
冷冷清清,香客稀少,寺前只有一名小尼姑在扫地。
北斗上前问道:“小师傅,请问贵寺有没有一位名叫云南极的年轻姑娘?”
“有。正在门内等着你。”小尼姑抬手指指虚掩着的庙门。
北斗心潮澎湃,匆匆奔过去把门一推,“南极,我来了!”
迎面一张巨网扑天盖地向她罩来。她大惊,急往后跃,谁知脑后突遭重击,“咚”的一声,顿时两眼一黑不省人事。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糟,进圈套了!
悠悠醒转时天色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或许不是天黑,而是身处之地不见天日。她摸着身下冷硬的地板,缓缓站起,伸出手臂四处摸索。触手可及只有冰冷坚硬的石壁。果然这是一间封闭的石牢。究竟是谁跟她有如此大的过节非把她捉住关起来不可?她莫名失踪,宣赫在家会不会心急如焚?
忽然一阵轰隆声响起,一扇石门向侧面滑开,室中陡地亮了起来。北斗眯着眼向光亮之处看去,只见一身材颀长的白衣男子走进来,赫然竟是司徒镜空!他手中提着个食盒,往地上一放,“你在这睡了一夜,想必肚子也饿了。来,吃点东西吧!”
“是你?”北斗愕然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司徒镜空笑道:“这样做不是很应该的吗?你原本该嫁的人就是我!”
“不可理喻!你究竟把南极弄到哪里去了?”
“啧啧,这你可冤枉我了。她是自己跟别人跑掉的,怎能怪我呢?”
“那你又怎会有这东西?”她探向悬在腰间的挂坠,不由得大惊,挂坠竟不见了!忙低头四处寻找,然而地上却什么也没有。她立即抬头怒视司徒,“把它还给我!”
“你想要的是这个吗?”这时门外有一人接道,随即便走进一个全黑的身影,手中提着那檀木挂坠荡来荡去。此人满面大胡子,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正是牛四。
“你、你是牛四?”她惊道。
“不错,我是牛四。”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挂坠。
“把它还给我!”她伸手去抢,他却往后一退轻松地避开她。
“好歹这东西的主人也跟我做了几个月的夫妻,怎能轻易还给你呢?”他把挂坠放在鼻下深深一嗅,然后收至怀中。
她目眦欲裂,“南极在哪里?你把她怎样了?”
“她跟我私奔了,你说我能把她怎样?”
她的目光在他与司徒之间来回,奇怪这两人怎会一起出现,突地心中雪亮,“你们是一伙的!所谓私奔根本就是你们一手安排的!”
司徒笑道:“云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一口就道穿了我们的计划。只不过原先计划中要跟牛四私奔的是你云北斗而不是云南极。也正因为出了这点小小的纰漏才会直到今天才找你来做客。”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如此作弄我们姐妹?”
“这得要问你那道貌岸然的好父亲!”司徒镜空冷冷地道。
“我爹?此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他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