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头发。xwdsc.”她的眼中都是笑意,纵然身处危机重重、敌意浓浓的嘉亲王府,想到福康安,她却丝毫不觉忧虑。
她的心中,有一个男子,她对着他有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信任。相信他为着她,纵然摘下天上的星辰,令得日月颠倒,江河逆转,也一样可以做到。
这个认知令永琰胸中怒火更盛。
崔咏荷却只悠悠地开口:“王爷,我们不妨打一个赌。”
福康安准备好冲进嘉亲王府,但事实上,乌尔泰一早在门前等着他,毫不留难地把他迎进去。
福康安看到端然而坐的永琰,甚至连礼都不曾行一下,“王爷,请把我的妻子还给我。”
“妻子”两个字令永琰有一种被针扎似的刺痛,几乎是有些凶恶地瞪了福康安一眼,“崔咏荷现在还不是你的妻子。”
“很快就是了,所以不适宜留在王府,请王爷让我将她带回去。”
永琰没有直接回应,只是摆了摆手,“请坐!”
“王爷!”
“放心,崔小姐是大家闺秀,本王不会对她无礼。”
福康安看向永琰,见他坦然回视,这才略略放心,坐了下来。
“上茶!”
乌尔泰亲自捧上了最好的御茶。
福康安没有任何品茶的心情,只等着这个素来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但现在又突然客气起来的皇子说话。
“福康安,我们其实小时候是一块长大的,还记得皇阿玛说过,你将来必是柱石之臣,特意叮咛我们几个兄弟要爱惜你,不可对你端皇子的架子,对吗?”永琰神色悠悠,竟然怀想起往事来了。
福康安只是在座位上略一躬身,“这都是皇上的厚爱。”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我们都那么爱欺负你?”永琰有些阴郁地笑笑,“因为皇阿玛对你太好了。你的书背得熟,他笑得比谁都开心,你骑马射箭表现得好,他更加不住口地夸你,每一次看到你,就要赏你东西。总是记着要问你的功课,纵是我们这几个亲生儿子,也不曾得到这样的关注。从小,我们就每天辛苦地读书习武,学治理天下之道,稍有犯错,即惹来责骂惩罚。殚精竭虑,好不容易完美地做好一切,皇阿玛也最多只是‘嗯’了一声,连赞美都不会说一句。福康安,你永远不会了解,我们这几个兄弟当时是多么地妒恨你。”
福康安略有些震惊地望向永琰,万万想不到,这天下最尊贵的皇子,对自己竟会有这样的艳羡与妒嫉。
“我们没有道理不讨厌你,我们有意地为难你,把你当奴才指使。可是,没有用。你竟然从来不理会。我还记得比试剑法的时候,十七弟要你故意输给他,你却把他打败。他气得踢了你一脚,你竟然毫不留情地还了他一拳。几个兄弟全爆发起来,扑出去合力打你,却全被你打得鼻青脸肿。事后傅中堂把你重打了一顿,领着你跪在金殿待罪。可是,皇阿玛,不但不怪你,反而哈哈大笑,称你性情耿直,不畏权势,据理力争,全不退缩,正是国君最难得的铮臣,大大地抚慰了你一番,却又罚我们几个兄弟跪了足足三个时辰。皇阿玛说得对,能够不惧君王权势,据理力争,敢逆龙鳞的,的确是难得的铮臣。可是如果对君权连基本的敬畏都没有,那么,他就是逆臣,更何况,这个逆臣手上掌握着强大的军权。”永琰神色阴冷“你十三岁就是响当当的乾清门带刀侍卫,十四岁就领兵打仗,手握大权,可我们这些皇子直到十八岁才能领差办事,办的又多是闲差。纵然做得再好再成功,也不及你高奏凯歌的威风荣耀。你的官爵一直往上升,满朝的光彩都被你占去,就算我们这些皇子,也丝毫不被人注意。福康安,有哪一个人能有这样大的胸怀忍受这一切,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福康安,不是我心胸狭窄,换了任何一位兄弟,若能登九五之位,也同样不会忘记你给过我们的一切羞辱和打击。”
福康安默然起立,对着永琰深深地施礼,“微臣年少时不懂事,冒犯皇子,愿领王爷一切责罚。”
永琰痛快地大笑,“福康安,你终于对我称臣了,当初胆大包天,敢拳打皇子的福三爷,原来也有低头的这一刻。”福康安一直保持着施礼的低姿态,“无论王爷要如何责罚,为臣都愿意领受,只是,请王爷放回我未过门的妻子。”
永琰阴冷地笑了一笑,“傅中堂为国操劳多年,已故孝贤皇后也是我们这些皇子的母亲,你既已认错,我也不至于逼你太甚。据我所知,你已经向崔家退婚,所以也不必再接崔小姐回去,我会留小姐在此作客,一切的事,自会向崔学士交待。”
“不行!”说话的时候,福康安已经挺直了腰,双目平视永琰,神色并没有显得太激动,可是绝对坚定地回答。
“福康安,你不要忘了,傅家满门上下……”
“王爷!傅家满门,为国尽忠多年,也不在乎为国而死,更不至于要牺牲一个女子,来求苟安。”福康安已经不再有任何示弱,在也许数日后就会成为皇帝的人面前,他凝立如山,风仪如松,充满着一种可以令女子一见心动的魅力,更令得永琰妒恨加深。
“那你就不顾忌崔小姐的性命和安危了吗?”
福康安微微一扬眉,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与高贵,竟将眼前的凤子龙孙给比了下去,“我当然在意咏荷,我宁肯死,也不会让她受丝毫伤害。可是,我更明白,她同样宁死也不愿我因她而做出愚蠢的妥协。我若为了救她的性命而答应你,就等于亲手把她推进了地狱之中,让她生不如死。这样的错误,我犯过一次,绝不会再犯。”
永琰的脸色异常难看,干笑了一声,“你这就叫做喜爱她吗?就算是对得起她吗?”
福康安微微摇头,不知是否因为想起崔咏荷,这一刻,他的神色温柔至极,“王爷,你可明白什么叫做夫妻?那是可以一生相伴的人,无论有什么风风雨雨,都要一起面对,一起承担,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必担心连累对方,因为早已不分彼此,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体。所以,王爷,你可以杀死我们,但无法分开我们。”
永琰从不曾有一刻,感到像现在这般无力,纵然他生为皇子,纵然他很快就会成为天地间的至尊,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两个人屈服。
她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他全无犹疑地说:“不行!”
所有的威逼利诱,甚至以彼此的性命相要挟,也全然无用。
那样绝对的坚定,全然的信任,令永琰一时间连说话的力气似也消失了。
欢呼在这一瞬响起,随着欢呼之声,是急促的脚步声。
福康安眉峰倏地一扬,扬眉的动作异常好看,而眼神也在这一刻亮了起来。身形猛然后转,转身的这一刻,还不曾看清飞奔过来的人,却已经张开了双臂。
崔咏荷毫不停顿地扑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拥抱他,大声地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你也一定不会答应他。”
福康安毫不迟疑地抱紧她,这样柔软而温暖的身体,绝对绝对不是虚幻,她是真实地在怀中,在身旁,在属于他的世界中,而他,竟愚蠢地差点失去她。极度的欢喜使他说不出话来,甚至克制不住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只能用全力紧紧地拥抱她。
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都不会做出这样放肆的行为,任何一个名门公子都不会这样全不顾礼仪规矩在人前忘形至此。
但他与她,都已经不在乎。
永琰脸色早变得一片铁青,气得眼睛都开始发红,“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福康安仍然紧紧抱着崔咏荷,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崔咏荷似乎听到了,却也丝毫没有离开福康安怀抱的意思,只是略有些不舍地把头从福康安坚实的怀中抬起来,眼波??,仍然望着福康安,“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王爷,这个赌,你已经输了,依照约定,我们可以走了。”
福康安完全不理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听到了最后几个字,微微一笑,“好,我们走。”即使是转身要走,他仍然紧紧抱着崔咏荷。
永琰怒极地大喝了一声:“站住。”随着这一声喝,一只茶杯摔在地上,跌个粉碎,同时,大厅外影影绰绰,不知忽然冒出了多少人。
崔咏荷眼睛只紧紧追随着福康安,看也不往外看一下。
福康安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对崔咏荷笑说:“抓紧我,不要怕。”
“我不怕。”崔咏荷仍然没有看外头,只略带遗憾地说,“可惜这里没有得胜鼓,否则我可以为你击鼓助威。”
两个人在这个时候,竟还可以说笑。永琰的脸色越发难看,“福康安,你以为你真的战无不胜吗?如今也不过是个败军之将。”
“败军之将。”福康安忽然冷笑一声,豁然转身,“王爷,你就只会为我打了败仗而高兴,你从来没仔细研究过这一仗我是怎么败的吗?”
永琰一怔,看定他。
“王爷,你有没有算过,这一场败仗之后,我手上的军队损失有多少?”
永琰似想起什么,脸色大变,失声道:“不可能!”
“没有损失,我这个战败的将军,帐下官兵却并没有任何大的损伤。”福康安眼神凌厉,“王爷,你太恨我,太想让我失败了,只是我一败,你就喜出望外,根本连最浅显的问题都没有去思考。而这一点,只怕皇上早已看出来了,所以一向疼爱我的皇上,才会为了一场小败仗而连下三道诏书,严厉地责骂我。”
永琰颤抖着举起手,指着福康安,“你是在自污,而皇阿玛在帮你……”
自污,是古来有智慧的权臣在自己的权利到达顶峰而已经会引起君主妒恨猜忌时,采取的一种自保方法。首先犯一个很明显但又不会惹来大罪的错误,并因此受罚,以较自然的方式交出权位。用今日的小错,来防范以后可能会被强加到自己身上的大罪,以保全性命。是一种极富智慧的圆融手段。只不过,恋栈权势的人太多,肯自污以退出的人太少,所以很少有人会想到这一点。
没有人相信少年得志春风得意的福康安会自污英名,更不会有人想到当今皇帝严厉的斥责之后,会隐含保全维护之意。
永琰此刻的震惊,可想而知。
“我甚至故意让王爷门下的将军立了这一仗的大功,也算有意送王爷一个人情。我知道王爷不喜欢我,所以我愿意在新君登位之前,放下权位,不要再碍王爷的眼。皇上也知我心意,索性也下诏骂我,希望这样一来,王爷心中的气可以略消,将来不至于为难我。何况我傅家若不在权力场中,便不易沾惹是非,纵然王爷他日登基为王,要想无故入我傅家之罪,也是不易。不过……”福康安眼神冷锐如刀,“如果王爷还是耿耿于怀,定不放过我傅家,哼,我傅门上下,也不会束手待毙。如今天下纷乱四起,屡有战祸变故,而举国之军,能用之兵,皆是我傅家所带出来的,可用之将,都是我傅家提拔的。王爷你若要除我父子,倒不妨想想可否如愿,后果怎样。纵然我傅家消亡,但西藏、回部、苗疆、蒙古战事不绝,国内白莲邪教屡屡生事,不知王爷有何妙策应付,如果王爷有志做大清朝立国以来亡国败家的第一昏君,我也无话可说。”
“你……”永琰气得全身发抖,但自幼长于权力场上的他,却又深知福康安的话绝非无的放矢,不觉心惊胆战,极度的惊怒使得他全然说不出话来。
福康安把话说完,也不再看他,抱着崔咏荷大踏步往外走去。
崔咏荷在他耳边问:“这些人像是很厉害,你一个人冲得出去吗?”
“不能!”福康安的声音很稳定很平静。
崔咏荷笑了一笑,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如果是你一个人就能冲出去,但加上我,就不能了,对吗?”
福康安低头,看她巧笑嫣然,忍不住也微微一笑,“是!”
崔咏荷明眸带笑,兴奋得脸上多了点儿淡淡的嫣红,越发美丽动人。听到了这样一个回答,她不但不难过,甚至连抱住福康安的手都不曾放松一丝一毫,似乎想让全世界都听到一般,大声地说:“太好了,你肯告诉我,一点也不犹豫,丝毫也不隐瞒我,我好高兴,你真愿意把我当成可以同生共死的妻子。”
福康安已经走到了厅外,走到了所有的刀光剑影和无情的杀机之中,他的眼神有些不舍地离开崔咏荷,森然地扫视围在四周的所有高手,语气却柔和得如同春天的风:“我要连累你陪我一起死了,但我不会说抱歉。”
崔咏荷因为兴奋而俏脸通红,双眼闪着异样的亮光,喜滋滋地说:“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我真的很高兴啊。”
福康安忍不住仰天大笑,“你这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女人。”一边说,一边大步地往外走。
所有围在他身旁的人都在等待着命令,可是永琰已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