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吗?”他立即把手背到身后,慎戒地盯住她。lehukids.
“手伸出来!”她沉下脸,不怒自威。
“好吧!”他极委屈地伸出手。
“啪!”打得又快又狠,让他连想躲都来不及。
“哇噢——你好狠心!”
“这是惩罚你身为七尺男儿却手无缚(又鸟)之力!”
“我又不天天打架,长那么大力气干吗?”他扁着嘴抱怨。
“哦?居然还敢还嘴?不错,再把手伸出来!”
“不要!”他立即躲得远远的。
她也不去追,只冷笑道:“自觉一点,只挨一下,如果要我亲自动手的话,那就不只打手掌这么简单了!”
他缩在墙角愁眉苦脸地衡量半晌,只得乖乖地走到她面前,颤抖着伸出右手。
“啪!”
“比刚才还痛!我……”一见她又举起戒尺,他吓得脖子一缩,赶紧闭上嘴。
“打开!”她用尺指指地上的箱子。
他便乖乖弯腰把箱盖掀开。“嚯!”满满一箱都是书,“带这么多书来干什么?你要读的吗?”
“这些书我都已读过了,是带来给你读的!”她道。
“让我读?”宣赫一听读书,头立即就大了三倍,“老天,读这么多书,岂不是要我的命?”悄悄往门口挪着步子,打算瞧准机会夺门而逃。
北斗斜眼瞅着他,忽然眨眨眼,朝他风情万种地一笑。宣赫立即七魂飞走了六魄。
“噢,娘子,你笑得好勾魂哦!”他堆起一脸媚笑,朝她蹦过来,噘起唇就朝她脸上吻去。
“啵!”好响一声。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对?凉凉的、硬硬的。他睁开陶醉的眼,才发现贴在嘴上的是一本书。
她从书后探出脸,仍是冷冰冰的毫无表情,“先从这本书念起。”
“唐诗三百首?太简单了啦,我四岁就念完了!”他大言不惭地夸下海口。
“那好,你背一首来听听!”她背着手坐下,把书放在桌上。
“听好了!”宣赫清清嗓子,然后朝她抛个媚眼,拈起花指,又转一圈,竟伊伊哦哦地唱了起来:“你可知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可知孤枕难耐五更寒?冤家,你怎忍心把我孤单单晾在花烛下?”
“住口!”她厉声喝,“不学无术,竟敢把这些淫词艳曲当作唐诗!手伸出来,这回该罚你三十大板!”宣赫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息怒息怒,我背唐诗,背唐诗,背一首四岁就会背的唐诗!”她暂且按捺住怒气,“你背!”
他站定,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白毛,白毛……”皱眉绞尽脑汁搜索枯肠。
“白毛浮绿水,你这白痴!”她再也按捺不住,跳起来怒喝,“手伸出来,这回非打不可!”
“啪!”
“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背不出来,你不是说你四岁就会背了吗?”
“本来就是嘛!可是四岁背过的东西到现在哪里还记得?都隔那么久了!”
“啪!”又一下。
“这是罚你光长脑袋不长记性!四岁背的东西就不记得吗?我连三岁背过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呜,救命啊——”
一早,北斗即去前厅给公公婆婆奉茶。小马便趁此时溜进昨夜里哀嚎不断的新房探望生死未卜的主子。
“贝勒爷?贝勒爷?你在哪里?”
小马找了一圈才发现缩在墙角的宣赫。
“啊哟我的爷,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宣赫一见小马,立即像历尽沧桑的孤儿见到失散已久的亲人一样扑到他怀中嚎啕大哭:“小马我好惨,我为什么这么惨啊?”
小马嫌弃地皱眉,却又不敢推开他,只得摇头叹道:“主子,可别怪我不同情你,谁叫你不听劝非要娶那恶婆娘不可?”
哭声顿止,宣赫猛抬起头,凶神恶煞般盯住小马,“好你个臭小子,竟敢骂我娘子是恶婆娘?你是不想活了吧?”
“救命啊!”新房又传出熟悉的惨嚎声。只不过呼救的人变成了小马,而举着戒尺在后面追的则是一脸邪笑的宣赫。
端亲王弘时是个福态祥和的中年人,满面净是生活优裕的油光,看着她不住地点头微笑。
福晋富察氏是先皇后的亲妹妹,长得十分端庄,笑容也颇温婉,但一双笑弯的凤眼里透出的精明光芒倒丝毫不打折扣。
“哎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星宿下凡的才女呢,难得还长得这么漂亮,实在是才貌双全!也不知我们家宣赫上辈子修了多少福,竟娶得如此美眷!”
“额娘过奖,北斗实不敢当。”
“不过北斗,你这名字也未免太过阳刚,倘压住了丈夫的威严那便不好了!”
“额娘不妨唤我小名星儿。”
“星儿挂在天上也未免太遥不可及。女人啊,不管再怎样心比天高,也总是要仰丈夫的鼻息而活的。咱们家宣赫虽然不太成才,但好歹也是个贝勒,莫非嫁给他太委屈了你?”
北斗赶紧答道:“媳妇不曾委屈!”
福晋冷冷斥道:“若不委屈何以笑得这般勉强?若不委屈何以眼神中含着一股化不开的怨气?”
北斗悚然而惊。难道她竟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忙惶惶然道:“媳妇不敢!”
端亲王笑道:“别紧张,你额娘是在跟你开玩笑,不是怪你。非但不怪你,反要夸你有本事哩!”又叹一口气,摇摇头道:“我也知道你嫁给宣赫确实是委屈了。可是想当年他小时候是多么聪敏好学的一个孩子,谁知长大后竟会变成这样,唉!好在老天垂怜,让他娶了你这能干的媳妇,可真是咱家的福分!”
北斗眨眨眼,小心翼翼地问:“阿玛的意思是……”
“想必你也听说了皇上将在万寿宴上禅位的事。我也不曾指望咱家宣赫交上这样的鸿运,只要他到时能显露点才华和本事,谋得皇上赏识赐个一官半职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将来在其他各位王爷大人面前也多少面上有光!”
原来如此!北斗点点头,明白了,“可是距万寿宴只有半年时间……”
弘时道:“那就要看你这才女的本事了!这半年里,无论你用任何方法,只要让宣赫变得像从前一样勤奋好学,到时能出人头地,那么你就是我端王府的功臣!”
“王爷!”福晋不满地道,“您又不是不知宣赫不爱那为官之道。您教了二十年还是这样,这区区半年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妇人之见!”弘时摇头叹道,“宣赫会变成今天这样,还不是被你宠出来的?以后儿媳妇管教他,你不要再插手!北斗,你听好了,只要你能让宣赫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到时不管你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口就是,我保证会尽量满足你!”
北斗闻言,顿时心湖澎湃久久不能平静。什么条件都满足,那么小小一项自由当然更不在话下了?
如花的笑容浮上她的脸庞,“媳妇定当不负所托,请阿玛拭目以待!”
“哼!”福晋斜睨着她冷哼,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
她脚步轻快地回到卧室,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扉页上龙飞凤舞地提了两个字——家规。
“宣赫,这是给你的!”
第一条:以妻为纲,凡妻子说的话都不得违逆。
“那是自然了!”宣赫笑着谄媚道,“我怎么敢违逆我亲爱的小娘子呢?”
第二条:早起勤练功,一日不得间歇。
宣赫的脸立即就垮了,“噢,不要!我死了!”
第三条:经纶文章,读写背诵,每日不得少于四个时辰。
宣赫眨眨疑惑的大眼,“娘子,我现在怀疑,你嫁给我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定要孜孜不倦地逼我读书练功?”
“孜孜不倦?”北斗赞道,“不错,这个成语用得好!再接再厉!”
宣赫的厚脸皮难得地红了一下,“娘子,你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她稀奇地盯着他瞧,“你居然也会不好意思?”
他眨眨眼,接触到她的盈盈水眸,不由得心中一颤,“喂,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我会忍不住的!”“忍不住什么?”
“想亲你呀!”他瞪大眼说得理所当然,而后一脸乞求地凑近她,“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不行!”她断然拒绝,伸手抵住他的大脸。
“唉!”他叹气,仍眷恋地以脸磨蹭她柔嫩的掌心,待她猛缩回手才颓然坐下,“看吧,你又不准我亲你,为什么还要用那种眼神挑逗我?”
“胡说!我哪有挑逗你?”她被他的诬蔑气红了脸,一只手背在身后使劲在衣服上蹭,然而却蹭不去他脸上温温热热的触感。
“就有!”他瞪着她不停在衣上蹭的手,眼里有一丝受伤,有一丝赌气,“你那样盯住我就是在挑逗我!”
“你、你还敢回嘴?家规第一条是什么?”
他垂下头懒懒地答:“以妻为纲,凡妻子说的话都不得违逆。”
“不错,你还记得!”她点点头,抓起桌上的戒尺,“还不把手伸出来?”
他闻言乖乖地伸出手,“打吧。反正你也不心疼我、不在乎我,随便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我真不明白,既然你这样厌恶我,为什么还非替你姐姐嫁给我不可?”
经他这样一说,北斗的戒尺悬在半空竟打不下去。半晌,幽幽地叹一口气,放下戒尺,“是啊,我确实厌恶你,我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宣赫愕然抬眼看她。自己揣测是一回事,由她亲口证实又是一回事。突然间只觉得伤心、怨恨、酸楚和苦涩,种种情绪一股脑涌上来,“原来,原来,一切不过是我在自作多情!”许久,他哽着声道:“好吧,如果你想走的话,那就走吧,我保证不会再纠缠于你!”
北斗摇摇头,“不行!我已答应王爷一定要让你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岂能言而无信?”
“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宣赫指着她手中的戒尺问道,“就用这东西做吗?”
“不错!”北斗轻轻用戒尺敲着自己的掌心,“在我的管教之下,包管你在万寿宴上脱颖而出,得皇上赏个一官半职。到时我也算是功成身退。”
宣赫斜靠在柱子上,撇着嘴道:“但我偏对做官没兴趣,我就喜欢游手好闲寻花问柳怎么办?”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任你王府再财大势大,也迟早被你败光!”她怒道。
“那又如何?你担心到时会饿死你吗?放心好了,好歹我是个贝勒,也算是龙子龙孙,即便再游手好闲也会让你锦衣玉食决不会饿着你!”
“你?龙子龙孙?”北斗毫不客气地泼他冷水,“宣赫,如果你也算一条龙的话,充其量不过是黑不溜丢稀里糊涂懵里懵懂泥捏的一条乌龙罢了!”
“好!”这回他也真的发怒了,“你瞧不起我这泥做的乌龙是吗?没关系,外面多的是女人抢着要我呢!”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北斗厉声喝,把玩着戒尺走到他身边,“想走?可以。打赢我再说!”
宣赫鼓着眼睛瞪她半晌,终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颓然回身坐到桌旁,“说吧,今天要我念什么书?”她指着桌上未完成的家规说:“先好好把家规誊写清楚了!第四条:从今开始禁足,不准寻花问柳到处留情!”
“哦?”他一听,脸上又浮起不正经的笑,“老婆,你是不是吃醋了?”
“想要我吃醋还早着呢!”她脸一沉,举起戒尺威胁道,“今日你的功课是一篇《出师表》,背得烂熟方可不挨打。还有,不准再叫我老婆!哼,我有哪一点老了?”
“嘻!”他得意地笑,“娘子,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啊?老婆可不是老太婆的意思,而是民间汉子对娘子的爱称。除了老婆外,还可以叫小亲亲,蜜糖,心肝宝贝……”
“住口!”她红着脸怒喝,“不准再说!”
“好吧好吧,不说就不说!”他闭上嘴,接过她递来的书翻开,瞟了几眼,忽又抬起头来一脸兴奋地道:“老婆,你知不知道民间妇人对相公的爱称是什么?我告诉你哦,跟叫仇人差不多,一般是喊杀千刀的,或者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哈哈,是不是杀气腾腾?还有比较文雅一点的就叫老头子,或者老公。你挑一个叫我好不好?既然你讨厌我,叫杀千刀的最合适了。来嘛,叫一声试试,来嘛,杀千刀的?”他语调甜蜜地诱哄着。
北斗沉下脸,“啪”地用戒尺打了一下桌子,斥道:“念书!今天不把这篇文章给背下来就不准吃晚饭!”
“好好,念书念书!”他低下头,摇头晃脑地伊伊哦哦一阵,又抬眼瞟她。咦?她背过身子去干吗?肩膀还很可疑地一抖一抖哦!
他悄悄地把脸凑过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