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锦绣穿着再奢华不过的衣服,带着那个据说勾引了无数少女芳心、但是在瑞琼眼中只是个纨绔子弟的儿子一起过来。kanshuboy.额娘慌忙起身迎接,笑得好不温柔,额娘内心单纯,阿玛什么也不让她知道。本来自己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自从和缁衣认识了,对这家原本就不好的印象,更是跌到了谷底。
“瑞琼格格,好久不见。”
那家的混蛋儿子宗礼恭敬地向自己抱手行礼,瑞琼“哼”了一声不打算搭理,却被温柔有礼的母亲瞪了一眼,不甘不愿地回了一礼。还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呢,却不料额娘硬是让她坐在一边陪衬。听着两个女人在那里闲话家常,这也就算了,偏偏那混蛋儿子的眼睛一直向她看来。瞟来瞟去,让人好不心烦。
终于忍耐到了极限,瑞琼冷着脸孔说了声身体不舒服站起身子就走,完全不顾身后额娘的呼唤。走到了园子中,这才觉得胸口那股闷气稍微下去了一点儿,瑞琼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见过了那么恶心的家伙后更想见缁衣了。正打算向西苑那边走去,却不料身后传来叫声:“瑞琼!”
这一声把(又鸟)皮疙瘩都叫出来了,本来不想理会那笨蛋,但是手腕却被他从后面一把抓住。
“你做什么?放尊重点儿!”
恶心和麻痒的感觉从手腕上传过来,瑞琼冷着面孔一把甩开他的手,捏着自己的手腕向后退了三步,怒目而视。
“瑞琼!”他到底凭什么叫得那么亲密啊?
“你想做什么?”
“瑞琼,好久不见,我好想你。想念你的活泼可爱,还有你漂亮的容颜,想早点见到你,想得我的心都忍不住发疼。今天额娘说要过来说说我们两个的事情,我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就为了过来见你。”
恶……好恶心。
瑞琼压抑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却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说……我们两个的事情?谁和谁啊?”
“还有谁,自然是你和我。”
“我和你有什么事好说?”柳眉倒竖,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说?
“别害羞了,还不就是你和我两情相悦的事情?”少年郎说得一脸春光灿烂,“所以我额娘说过来和丽虹福晋好好谈谈,随后和你阿玛商量商量,就这样……”
“悦你个头啊悦!”彻底被那家伙的自恋气爆了!忍不住抬起脚来,将花盆毫不犹豫地踢向那张滔滔不绝的大嘴,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瑞琼气呼呼地向西苑方向走去,才不管身后那家伙的死活!
正因为她处于极端愤怒的情绪中,所以丝毫没有发现诬蔑欺负的男人那双精光闪烁的眸子。
“情况如何?”
和刚才面对瑞琼时截然不同的冷酷声音撕裂午后的炎热,宗礼没有回头,只听到身后高大的树木上树叶沙沙作响,随后就传来悦耳的轻笑声,“你不放心吗?”
拧住了眉头,宗礼没有计较对方话语中的无礼,只是实话实说:“我知道你为了这个计划吃了不少苦,但是眼看就要成功了不是吗?就差这临门一脚了,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就好。”
“嘻嘻……”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树叶摇晃的声音更大了,可以想象隐藏在其中的人笑得有多厉害了。
“你认真一点!”宗礼压低声音,其中警告意味十足。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还不行吗?”悦耳的声音绵绵细细,一瞬间转为清风绵密,流水温柔,“我都隐藏在这座王府里这么多年了,他们都没发现,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出事呢?”
“如此最好,阿玛精心策划的计划若是崩溃的话,一切都完了。”昂首朝天,天空的蓝,广阔不见边际,也正如人心,如此浩瀚,“不光是阿玛,还有我和你,全都完了……”
没有说话,只听见风吹树叶响的萧瑟,良久才听到先前清脆的笑声响起,说不出的轻蔑。
“对了,那东西……有没有什么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交到他手里?”神色一凛,宗礼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了威胁感。
“嗯,再简单不过了,不是说有人打算在皇上六十大寿的时候刺杀皇上吗?这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在那之前制造点事端出来,随后把那样东西让他从那些人身上搜出来不就得了?”
“如此一说,也确实行得通,我这就找人去做。不过他那么老奸巨猾,用假的……可以吗?”
“嘻嘻,只要找几个视死如归的人去刺杀德郡王,随后再受些煎熬拷打之类……招供不就得了?况且虽同是郡王,但他也没有见过端王爷的大印不是吗?全天下就只有皇上和端王爷自己知道而已,激动什么?而且啊,我的演技你还不放心吗?只要我再那么加油添醋地说一说,事情就全完了。只要大殿上的那场戏是我来演的,就万无一失了!”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声音轻笑着,语声中充满了揶揄,“你不是也很会演戏吗?我看到你陪那个任性格格的时候还真是笑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一说起刚才那个任性且脾气火爆的格格,宗礼冷冷一笑,手中用力捏紧那只花盆底,再松开手时,已经是粉末一片了。
“那个女人,迟早有一天要她好看!”
树上声音笑着,似乎对这句话深表赞同。
“我该回去了,如果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说着,树中飞起一道纤细的身影,仿佛飞鸟一般划过天际,让阴影下的男子眯住了眼睛。黑色长发划出一道亮丽的弧度,遮住了那个人的半边脸孔,只那多情的眼睛微微一眯,说不出的妩媚也是说不出的狡诈。嬉笑声中,白衣飞扬,一瞬间飞向一旁的绿树丛,沙沙几声消失无踪。
空气里回荡着一连串奇妙的碰撞声,丁冬,丁冬,是雨打屋檐的清脆,也是冰川融雪的无情。
瑞琼赶到西苑的时候,缁衣正铺着江南那边送来的竹席,打算睡个舒服的午觉。
瑞琼一看到他,宗礼带来的恶心感一下子烟消云散,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跑去,二话不说坐在凉席之上,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你做什么?快点让开!”缁衣皱着眉头,看着那家伙鸠占鹊巢,十分不满。
“你不要这么小气,我心情很不好啊……”才懒得解释那么多,瑞琼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翻转身子,刚好碰到了一边跪坐着的缁衣的腿,随后得寸进尺地枕了上去。
冷着面孔看着乌发流泻,铺满了整个膝头,缁衣伸出手来,二话不说一把抓住,惹来瑞琼一声尖叫,坐起身来。
“你干什么啊?躺一下子会死人啊?”
“是呀,”唇边挑起气死人的嘲讽,缁衣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体重自然不轻,压死我也很正常啊!”
“很好!我就偏偏要压死你!”
瑞琼咬牙切齿,重重地将头向缁衣的膝盖上一砸,缁衣痛得龇牙咧嘴——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脑门嗡嗡地痛,但是瑞琼抓紧他垂落在地的衣襟,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缁衣没来得及说什么,但是那只明显脾气和二人一样差劲的兔子,显然不满意瑞琼霸占了自己的地盘,毫不客气地扑了上去,四只爪子牢牢地印在娟秀的小脸上,换来一声惨叫。
“呀!你这该死的家伙!”
一下子撑起身子来,双手抓住那小东西的爪子,左右拉开,让老是在外面蹭来蹭去沾染上不少污泥的肚皮冲向自己。
红眼睛怒火冲天地看着她,瑞琼却心情大好地欣赏着它最羞耻的肚皮,顺便哈哈大笑着嘲弄起来。
道义上,缁衣应该拯救宠物于魔爪之下,但是一看到那只脾气恶劣的兔子遭受到这种待遇时那副可笑的样子,缁衣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趴下(禁止)子,同瑞琼一起戳兔子的肚子,一边戳一边笑。
“哎呀,你只是只兔子而已,兔子不都是温顺可爱的吗?怎么你就如狼似虎的,再这么发展下去,都可以在你脖子上拴条链子看门了……”
戳戳兔子微微凸起的可爱鼻子,却没料到兔子嘴巴一张,冲着她的手指就往下咬!瑞琼“哎呀”一声,忙不迭地收回手来,这么一来,抓住兔子爪子的手指也放开了,那个体形已经完全成年的东西立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缁衣的膝盖上,团团卧下,活像个白色的坐垫。只不过,坐垫没有它这么富有攻击性就是了……
瑞琼竖起眼睛,用自己最凶狠的眼神盯着它,兔子也不甘示弱,于是两双眼睛相互僵持,中间电闪雷鸣,一触即发!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啊……”缁衣毫无掩饰地大笑出声,心情好到了极点。太好玩了,这两个一见面就要吵架,一个小女孩和一只霸道的兔子,这种吵架方式还真是特别。
“你还在幸灾乐祸?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呐呐,死兔子如果再这么霸道下去,我就把你偷偷拎出去,杀了吃掉!”
瑞琼绿着脸,说着这种天天都说但是毫无威胁力的话,只看到兔子仿佛冷冷地“哼”了一声,爽快地闭上红彤彤的眼睛,就此打盹睡去。
堂堂多罗格格什么时候被这样忽视过?瑞琼只听到自己脑门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绷断,随后忍无可忍地慢慢爬行向前——
“……你这只臭兔子……”
瑞琼狞笑着,用着和自己高贵身份截然相反的姿势一把抓住兔子长长的耳朵,随手爽快地向长廊外一扔,自己立刻再度占领缁衣美男的膝盖,哼哼笑得格外阴险。
“臭兔子,居然和我斗,你也差得太远了吧?”
看着她赢了一只兔子以后分外得意的神情,缁衣感觉到有些昏眩。虽然知道她是个小孩子,脾气也不好,又爱争强好胜,但是和一只兔子有什么好争的?不过……很有趣不是吗?轻轻一笑,笑她的天真,瑞琼却听到了,在他膝上转过脸来,从下而上看着他清秀的容颜,皱起眉头。
“我说缁衣,看我和兔子打架就这么好玩么?”
冷下面孔,知道绝对不能给她好脸色看。缁衣“哼哼”两声,侧过脸去。
“只是觉得你很笨而已,居然和畜生认真?太好笑了吧?”
“你这人!”火气立刻被那家伙挑了起来,但是这么一来一往的也知道了隐藏在他冷硬外表下的心思,想了想,也许这就是缁衣的个性吧,“嘿嘿”一笑,斜着眼睛看向那张不动声色的容颜,“我知道你嘴巴硬心肠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和那只死兔子相处那么久?如果你真硬得下心肠,那家伙早就成了一锅汤了……”
心事被戳中,缁衣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我没有管它,如果它死了,就没有人陪我打发时间了。”
“那为什么兔子的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你大概一天按三顿饭给它洗澡吧?”
冷下面孔,瑞琼的话可谓是恶狠狠地戳中了痛脚,所以缁衣理所应当地恼羞成怒了!
正想将那女人恶狠狠地摔下自己的膝盖,却不料瑞琼看了他半晌,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不满地看着他仅用一条素青带子束住满头的乌发,瑞琼嘟起嘴巴,抓住带子拼命一扯,缁衣想躲闪也来不及,立刻满头黑发似流云一样披散开来,狼狈不堪。看着他此刻不整齐的模样,瑞琼得意地笑了,抓住他一绺长发就这么玩弄起来,等到厌倦了,才牢牢抓住那绺头发闭上眼睛。
“你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清淡的梨花香……”
“……”原本的火气被她这么一闹,瞬间烟消云散。苦笑地看着膝盖上闭上眼睛露出笑容的格格,缁衣不知道说些什么,叹了一口气,细细说来:“可能是我身上总是带着梨花的缘故吧?”
“你喜欢梨花?”
“嗯……那个味道能让我沉静下来,然后,闭上眼睛,能想起好多好多的事情……甜蜜的,幸福的……或者是……痛苦的……”
声音悠扬,优美到几乎悲泣的感觉,让瑞琼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
“……缁衣,你和我见过的任何男子都不同。”
“哼!比较刁钻毒辣吗?”缁衣苦笑着,自然清楚自己的性情和一般男子相比实在太差劲。
“不,不是。”微微摇头,引起披散黑发一阵流泻,反射着外面七彩的阳光,说不出的漂亮,“我见到的那些什么王公贵族贝勒贝子的,都是嘴巴好甜好甜地讨人欢心,只有缁衣你不一样,嘴巴毒得恨不得让人痛扁一顿,但心地是很好的……缁衣,你很温柔,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将脸颊贴近他的腹部,细细磨蹭着,瑞琼笑着,伸手抱住他的细腰。
“我好喜欢你……你比王府里那些人,还有皇宫里那些人好多了,那些人虚伪又恶心,呆在他们身边只会让人想吐。”
缁衣心中一跳,手指忍不住蜷缩,低下头来看向那张秀丽容颜的目光迷惑不解。
“……你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