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都被一条凌空飞至的长鞭卷住脱手而出。yueduye.紧接着一名蒙面人从树上飞身而下,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在众匪的包围中把北斗往肩上一扛便闪电般离开。
她虚弱地靠在他背上道:“又是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救我?”
他并不答,飞身掠出林子,进了山坡上一间废弃的破庙。庙里倒也干净,墙角还铺有一些干草,显然是有人在此住过。
他把北斗放下让她趴在草堆上,细细地检查她背上的伤。伤口虽不深,但很长,触目惊心。
他轻轻叹气,抓起她背后的衣服用力一撕,“嗤”一声露出一片雪背。可惜了这么光洁漂亮的背……不可避免地要留一条疤了。他摇头叹息,用撕下的衣襟轻轻为她擦去血迹,敷上金创药,包扎好。
“你还是不愿告诉我你是谁吗?”她说。女子的身体若被男子瞧见了,那便等于失了贞节,只有嫁那男子一途。而今她的背不但被他瞧过,还摸过了,那她除了以身相许还能怎样呢?
但他却仍一声不吭,反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北斗猛翻身坐起,唤道:“夜神!”
他站住,却头也不回,淡淡道:“你没必要知道。”
“你!”她有些怒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摇摇头道:“算了!”颓然垂下头。
他回头,目光闪动,忽地脱下黑色长衫抛给她。
她接了长衫,怔怔地抬眼看他。他立在门口,身上的贴身短衫也是全黑,似乎已与外面的夜色溶为一体,神秘而又不可捉摸。
他叹一口气,又抛下装金创药的瓷瓶,转身再不停留,大步离去。
北斗呆了半晌,忽地恨恨地一拳击在地上。
难道我就这样惹人厌,让他连多瞧一眼也不愿?那他又何必三番两次救我?
她拾起瓷瓶用力握紧,紧到手掌生疼。忽然听到远远地传来焦急的呼唤声:“云姑娘,你在哪里?”
她忙把瓷瓶收进怀里,披上长衫匆匆奔出去。
小马正带着画眉满树林乱转,一抬眼望见她,大喜过望,连声说:“云姑娘,看见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万一你有个不测,回去可怎么向云大人交待!十个小马都不够赔哟!”
画眉斜他一眼,冷冷道:“那你为何不去助她杀敌?”
“我要保护你呀!”小马振振有词,“瞧,如果不是我用身体当成挡箭牌,你会完好无损吗?”他身上也是多处挂彩,看来也伤得不轻。原来当时北斗只挡住部分匪徒,仍有四名追上了小马他们。小马奋不顾身以一敌四,虽挨了几刀但总算全身而退。
“保护我?”画眉冷笑道,“你这人竟连贵贱都分不出,难怪只有做下人的命!”
“你!”小马噎住,愤愤地沉下脸。
画眉又道:“我一个风尘女子,是死是活又有何关系?只有云姑娘才真正是贵人!”
北斗淡淡地说:“你我都同样是人,何来贵贱之分?”
“是吗?”画眉抬头望着满天星斗,幽幽地叹,“别人可不这样认为!”
“别人也包括你自己吗?人贵自重,以己为贵,而后人才会以其为贵。”
画眉怔怔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小马在一旁嚷道:“你们还有心思在那聊天,没看到这里站了个快死的伤号吗?”
北斗拿出怀中的瓷瓶递给他说:“拿去敷上。”
小马接了瓶,奇道:“咦?这不是贝……”却又生生打住不往下说。
北斗双眼一亮,追问:“贝什么?你认识这瓶?快告诉我它是谁的!”
“这个嘛,”小马眨眨眼,堆上一脸笑,“我在扬州的贝丰药号见过许多一模一样的瓶子。”
“很多吗?”
“很多。”
“哦。”北斗失望地垂下头,不再言语。
小马拔出瓶塞,凑到鼻下一闻,大吃一惊,又赶紧塞上还给她,“云姑娘,这药还是还给你,我可不敢用!”
“为什么?”她奇道。
“呃,这个,我体质比较怪,对这种味道的药过敏。”
“是吗?”北斗将信将疑,“那你的伤……”
“不打紧,我皮粗肉厚,这点伤还禁得起!”
北斗总觉得有些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这夜,三人就宿在山上的那个破庙里。
北斗睡不着,脑海里把那蒙面人的模样琢磨来琢磨去,却总是拼凑不出一张完整的脸。
天明时间,忽然听到远方传来微弱而凄厉的呼叫:“救命,救命啊……”正是宣赫!
三人一惊,同时跃起跑出门外,循着声音在林子里找来找去,终于在一棵树上发现面无血色的宣赫,正双手攀着一根枝丫瑟瑟发抖。而树下则等着一条饿极的野狗,呲牙咧嘴绕着树干乱转,一边“呵呵”有声。
“贝勒爷别怕,我们救你来啦!”小马捡了一根枯枝朝野狗掷去,正中它头顶。野狗看他们人多势众,倒也识时务,立马夹着尾巴溜掉了。
宣赫一看危机解除,松一口气,便如虚脱般全身发软,手一滑,“哇——”惨叫着跌下地。小马跃上前去接,谁知却差一寸没接到。只听“咚”的一声,好响!
“啊啊,痛死我啦!该死的小马,你是不是故意跑这么慢?哎哟,我一定要宰了你!”
画眉奔上前,关心地问:“贝勒爷,你怎么样?”
只有北斗从头到尾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宣赫在小马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抬眼瞟瞟她,不满地嘟囔:“狠心的女人!我摔得这样惨,居然连问候一声都没有!”
北斗冷哼:“咎由自取!谁叫你只顾自己逃命不管他人死活!”
“我哪有不管他人死活?”他振振有辞,“我又不会打架,留下来的话只会拖累你们。所以只有先走一步啦,这叫做为你们减轻负担懂不懂?”说着嘴一扁委屈地叹:“唉唉,一片好心居然被当成驴肝肺,好不叫人伤心啊!”
北斗不再理他,转头径自往前走去。
穿出林子,一行人向山民问了路,来到十几里外的邑县,找了间客栈住下,然后去市场准备买一辆马车。
宣赫忽然说:“不,我们不坐马车,仍旧坐船!”
小马惊道:“我的爷,您是打算再被抢一次吗?”
“当然不是!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帮强盗一定以为我们再也不敢坐船,谁知我们偏偏坐给他看!嘿嘿,想出这么绝妙的法子,我真是太聪明了!”宣赫一脸陶醉地自吹自擂。
小马翻翻白眼,“真受不了!”
倒是北斗破天荒地点头赞同起他来,“不错。但这次不可太招摇,租一条小船便足够。”
翌日晨,一条小篷船从码头出发,船上乘客是四名面色黑黑的农夫农妇,正是宣赫四人所扮。
夜,风清月明。宣赫与小马站在甲板上赏月。
舱内,北斗把药瓶递给画眉道:“帮我换药好不好?”
画眉默然接过瓶,拔起塞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北斗背朝她,感到她冰凉的手指在背上掠过。
“可否请教一事?”她问。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请教二字怎么敢当?有什么话只管问吧。”
既然她爽快,北斗也便开门见山:“你可是盐帮帮主武钰的情人?”
画眉愣了一下,轻声地道:“是的。”
“武钰待你不好吗?否则你为何执意跟宣赫回京?”
画眉垂下头,半晌才道:“他待我是很好的。”
“那你……”
画眉忽然打断她,厉声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我跟宣贝勒走只因他当我是人!他赎出我却并不玩弄我,反而放我自由!这世上除了他谁还会这样对我?画眉虽不是好人家的女子,却也懂得知恩图报!我也不求贝勒爷什么,只要能在他身边当个奴婢侍候着便心满意足。如果你连这也容不下的话,大不了我到京城重操旧业便是了!”
北斗看到她眼中的敌意,知她把自己当成了跟她争抢贝勒爷的情敌,不由得啼笑皆非,摇摇头道:“我没这个意思,你别误会。我原想问的是,扬州那起劫案,你是否曾从武钰那里听到过一点内幕?”
画眉闻言,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再问了!”说罢“刷”地掀开船帘走了出去。
北斗怔怔地望着在风中抖动不已的帘布,心中千头万绪,却又不知从何理起。
“喂,云妹妹,你踩到我的脚啦!”
北斗低头,自己的脚距他横在船板上的腿还有三寸远。她冷笑,抬脚作势往他的腿上踩去,“等我真踩到你了再叫也不迟!”
宣赫慌得一跃而起,“咚!”脑袋撞到顶篷,“哎哟!”他抱头痛叫一声,只得又坐下,抱怨道:“都怪你,非要租这小破船!以我尊贵的身份怎么可以坐这种破东西?我可是京城最……”
“闭嘴!”北斗厉声喝,斜眼瞟瞟船头的艄公,低声说:“隔墙有耳!你这白痴!”
宣赫沉默了一会儿,忽又堆上一脸邪邪的笑,“喂,云妹妹,你有嫌疑哦!”
北斗也不搭话,只投去冷冷一瞥。
“你故意租一条这么小的船,不就是为了缩短你我间的距离,好在一起亲近亲近吗?哎呀,我真是笨,这样的玲珑心思竟直到现在才猜出来,辜负了佳人一片心意,实在该死!但你也没必要这样拐弯抹角嘛,要知道我对你可是痴心一片,虽然你有点凶、有点野蛮,又不近人情,但我还是很乐意接受你的嘛!”
这时聪明的小马忙示意画眉一起到外面的甲板上去避风头,回头瞧见不知死活的主子浑然不顾佳人的万丈怒火,仍兀自喋喋不休,不由得为他猛捏一把冷汗。
主子,你自求多福吧!
画眉皱眉问:“贝勒爷为何总要惹她发怒?”
“你有没有发现云姑娘生气的时候特别好看一些?”小马悄声问,又补充一句,“贝勒爷说的。”
“是吗?”画眉往船内瞟一眼,不置可否。
“没发现是吧?我也是。贝勒爷还骂我不会欣赏,我看不会欣赏的那个应该是……”
忽然舱内传来宣赫的惨嚎:“啊——杀人啦,救命啊——”
画眉别过头,冷冷地说:“你不去救你的主子吗?”
小马立即抬头望天,“哈哈,今天天气真好,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啊,哈哈!”
画眉抬头望望阴沉的天空,轻叹着摇摇头。
再六日,小船行至京城外的郊区。今日倒真的是阳光灿烂晴空万里,不少小姐夫人们都出来踏青,红衣绿裳,加上商贩们的叫卖声,汇成一片繁华的景象。
宣赫仰望着护城河两岸熟悉的风光,喜道:“太好了,到了京城,就是我贝勒爷的地盘,再也不用怕那劳什子的水匪强盗啦!”一抬头看见岸上一名少女正望着他笑意盈盈,不由大喜过望,扯住小马不住地嚷:“快看快看,那个美女在朝我抛媚眼哩!”
“省省吧,贝勒爷,那姑娘明明就是在嘲笑你的黑脸蛋。”小马不客气地泼他冷水。
“咦?”宣赫摸摸自己的脸,“对呀,都到了京城我还易容干吗?这就把脸洗干净,还我英俊少年本色!”说着便移到船头弯下腰去掬水洗脸。谁知脚一滑,竟“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救命——我不会游泳啊!救命——”
画眉从舱内急奔而出,惊慌地喊:“小马,快下去救人啊!”
小马也是一脸慌恐,“可是我也不会游泳啊!”一转头看见老艄公,忙一把捉住他,“您一定会……”
艄公双手乱摇,“不会不会!我一把老骨头,又有风湿,跳进这冷水里,哪还有命上来?”
“那怎么办?”小马哭丧着脸,突地想起北斗,赶紧朝冷眼立在一旁的她打躬作揖,“云姑娘,你身手好,一定会游水是吧?”
北斗冷冷地看着水中载浮载沉的脑袋,直到快没顶了,才不紧不慢地脱去外衣和鞋子跳进水里。正胡乱扑腾的宣赫一感到有人来救,立马像八爪鱼般死死抱住她的身子不放,差点把她勒毙。
“白痴,放手!”北斗无奈,只得一掌把他击晕,拖着送到船上,自己也一跃上船。
“呀,贝勒爷没气了,会不会翘掉了?”小马惊慌地问。
“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哪有那么容易死?”北斗冷哼着蹲下来,朝他鼓鼓的肚子上一压,立即水柱喷涌而出,喷了她一脸。紧接着他便开始剧烈地咳嗽。
“瞧,这不还活着吗?”北斗抹一把脸,没好气地说。忽听他咳嗽顿止,一低头,只见他神色古怪,两眼发直。她皱眉,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当即气得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