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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阅读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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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宰相门房尚且七品官,又何况他是未来君主的乳兄,就算是满族亲贵,也没什么人真敢在他面前端主子的架势。往日里仗势凌人已惯,万不曾想到今会被一个女子掌掴,“我是正黄旗下,就算是有违法背礼之外,也轮不到你来过问。”虽是含怒而喝,却分明已色厉内荏。

  崔咏荷冷笑一声,“八旗一体,这是自太祖皇帝以来就一再宣告的原则。你是正黄旗下的奴才,傅家是镶黄旗旗主,如今正黄旗管制不力,任凭你奴大欺主,我即是镶黄旗未来的旗主夫人,代替正黄旗管教你,又有何错,你还敢在这里顶嘴!”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倒似还要再打。

  她明明只是个女儿身,但这般怒气冲冲的气势倒吓得乌尔泰一个大男人心惊肉跳,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冲着福康安大喊:“福三爷,你就由着她……”

  本来极有把握的一句话忽然说不下去了。自从战败回京后,受尽了种种冷落指责而永远保持着忍让姿态的福康安,根本连眼角也没有瞄向他。

  福康安的眼睛一直紧紧追随着崔咏荷,眼睛里是无比深刻的感情,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之柔和。

  没有惊惶,没有责备,更没有怒气,他就这样专心地看着崔咏荷,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眉目之间流露的,只有信任和依托。

  他一直在忍让、忍耐、忍受,崔咏荷的忽然发难,已经把他所有强忍的努力都打破。

  似是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全心信任,全力支持,全意维护。任凭她去做她认为对的一切。他只是自自然然地站在原处,散发出无形的气势,压制着任何可能伤害到崔咏荷的人。

  温柔和凌厉,深情和霸气,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自福康安身上散发出来,只要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动摇他。

  乌尔泰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今天的事难以善了。

  无助地看向和糰,却见和糰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四周都是和府的护卫,可是乌尔泰却感觉,在这个愤怒女子火一般激烈的目光下,自己是何等的孤立无助。

  这件事如果闹了开来,无论自己如何得宠,福康安如何落魄,倒霉的也一定是他。

  身为包衣奴才,对镶黄旗主无礼,这绝不是大清的国法祖制所能容忍的,若是这女人一力坚持追究,就算是嘉亲王,只怕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全身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裳,一咬牙,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对着福康安不断地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福三爷饶命!”

  崔咏荷见乌尔泰终于屈服,犹觉心头愤恨未平,扭头又狠狠瞪向和糰。

  和糰是一国宰相,被这女子含怒的眼望来,竟也觉心虚,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崔咏荷冷笑一声,“和大人,你后退什么,你堂堂一位中堂大人,我这小小的女子,怎能干犯王法,冒犯于你。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以宰相之尊,与家奴共席,不知将国家礼制又置于何地。”

  和糰干笑一声,“小姐有所不知,我与乌尔泰私交甚笃,所以……”

  “所以……”崔咏荷咬着牙笑,眸子里的光芒像是雪亮的刀锋对着和糰刺过去,“和大人身为中堂,居然如此顾念旧交,实在令人佩服。但要论私谊,大可着便服相交,如今你身着官袍,代表的就是国家朝廷,就是宰相的身份,你这般行事,分明是亵渎了国家,侮辱了君王,更把王法礼制全都不放在眼中,不知和大人这是什么道理?”

  和糰就算在金殿之上,被敌对官员逼问也不会这样窘迫,偏这女子看似暴燥不知轻重,但说出来的话,竟字字句句扣在理字上,无论是自己还是乌尔泰都难以反驳。冷汗一滴滴在额上落下,勉强笑了一笑,“多谢小姐提醒,本官的确乱了礼制,明日上朝,即上表向皇上请罪。”

  崔咏荷似是还想要说什么,看和糰这一国宰相,脸上已不禁露出祈怜的表情,方才稍觉出了口气,转了头,看向戏台上已停止演戏,正在愕然发呆的一干戏子们,“接着演,不过,我不要看这一出,我要看《夜审潘洪》,我要看那些欺辱忠良的小人,最后是什么下场。”

  含怒的她,眉目冷峻,神情竟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戏台上的人吓得连声应是,飞快地退下去换装。

  乌尔泰与和糰互望了一眼,二人都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崔咏荷再也不多看二人一眼,伸手拉着福康安坐下,浑若无人地说:“咱们看咱们的戏,别叫些不相干的人扫了雅兴。”

  福康安一声不吭地坐到她身旁,毫不介意地当众紧紧握住崔咏荷的手。

  只有他可以知道崔咏荷的手心冰凉,且在不住地颤抖。

  那不是害怕,而是生气,因着他受辱,所以她愤怒得全身发抖,气得手心冰凉。直至现在,仍不能回复。

  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受了别人的冷遇奚落。她竟不顾一切,把当朝权相和未来君主的心腹一起得罪了。

  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想要说什么,耳旁却传来和糰干巴巴的话:“二位请慢慢看戏吧,我们先走了。”

  原本不想理会的福康安,却又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回转头看了一下,和糰和乌尔泰等人已经走到戏园门口了,站在门外,也正好向里看了一眼。

  福康安全身忽地微微一震,乌尔泰怨毒的眼神与和糰阴冷的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一颗心立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一个是当朝权相,一个是新君亲信,无论他们想要对付什么人,都至少会有几十种方法可以叫人万劫不复,而崔咏荷却把他们得罪得这样彻底。

  台上已经开始重新演戏,可是所有的唱念做打,都不能再吸引福康安一分一毫,心像是在不断地下坠,直沉往无尽的地狱之中。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你?”崔咏荷眼睛望着戏台,但事实上根本什么也没有看见,强烈的愤怒仍未平息。

  “嘉亲王一向不喜欢我,而和糰,我以前曾在皇上面前说过他是国贼禄鬼,所以他也一直对我怀恨在心。”福康安的话有些苦涩,“其实,你根本不必为了我而……”

  声音愕然而止,福康安怔怔地望着崔咏荷脸上徐徐滑落的泪花。

  崔咏荷猛然转头看着他,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你?为什么,你又要忍受这样的羞辱?为什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倔犟如她,即使受了万般委屈也不肯示弱于人前,但这一次,却为他所受的侮辱而激愤之至,心痛至此。

  福康安陡然一阵激动,猛然把崔咏荷抱入怀中,紧紧搂住她正不住颤抖的身体,只能喃喃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崔咏荷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不断落下来,染湿了福康安的肩膀,“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我知道我其实帮不了你,这样反而会给你惹麻烦。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知道受这样的羞辱,你比死还难过,而我,宁死也不愿看到你受这等侮辱。无论如何,我不能忍受,不能看你受小人之辱而当作不知道,我不能忍受,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他们。”

  崔咏荷双手环抱福康安的身体,用力地搂紧,似要确定他真的存在,不会被伤害,不会被夺走,似要努力地用自己纤柔的身体,并不强大的双手,就这样永远地抱紧他,保护他,不再受人羞辱和伤害。很丢脸地在他肩头放声痛哭,无法控制地渲泄着这无端涌上心头的酸楚悲凉。

  福康安无声地用尽全身之力抱紧她,似想将两个身体就此融合,再不分离,可心头悲凉的感觉却越来越浓。世事无情,宦海险恶,到底又有什么方法对抗这无情的命运?

  前几日,在寿宴之上,崔咏荷已得罪了许多官员,今天,又把天下两个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人给惹得怨毒至深,不知会引来多少后患,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他。为了不忍他受辱,为了不愿他孤寂,为他不平,为他悲愤,所以不顾一切,无惧生死。

  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一旦结怨,后患无穷。

  可是,他能怎么办?如今傅家自顾尚且无力,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保护这怀中的人儿,不受伤害,不遭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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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10月11日星期四9:46:50pm《穿越文合集》第七章心如飞絮

  大清夜宴3作者:纳兰

  第八章盼君回眸

  “韵柔,你怎么了?”崔咏荷惊痛至极,一把拉住韵柔,惊慌地看向她浮肿的脸。

  “没什么。”韵柔淡淡地笑笑。

  “是娘打了你吗?”崔咏荷又惊又怒,“她已经知道我和福康安出去了?”

  “方才嘉亲王府的总管到这里来发了一通脾气,老爷夫人都吓坏了。”韵柔的神情仍是淡淡的。

  崔咏荷并没有恐惧,只是没想到报复来得这么快。而现在,她更加在意的是韵柔的伤,“韵柔,你走吧。你只是我乳娘的女儿,自小和我做伴至今,并不曾签卖身契,你随时可以走,再留下来,爹娘不知会怎么拿你出气。”

  韵柔失笑,“这个时候,你以为赶得走我吗?我还盼着你嫁入相府,将来帮我找个有钱有势的夫婿呢。”

  听她这般说笑自如,崔咏荷只觉得一阵悲凉,想再劝她,又素来知她性子,断然是劝不动的,只得拖了她要往前厅去,“我们去找爹娘,我不会再让他们打你了。”

  韵柔挣扎不脱,身不由己地被拉得跟着她走。

  一到前厅,就见崔名亭夫妇神情肃然,站在厅前,厅外正燃着一堆火,火焰里明明白白是一大堆的书。

  崔永荷微微一怔,韵柔已在旁边说:“我正要告诉你,方才夫人命人把荷心楼所有的书都找出来要烧掉,我就是阻拦的时候被打的。”说话的时候,韵柔的心也跳得飞快,再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崔咏荷对书的珍爱了,生恐崔咏荷会当即发作起来。

  崔夫人已看到二人来到,“就是这些邪书把你看得入了魔,什么天理人伦都不顾了,不但忤逆爹娘,还到处惹祸,一把火烧了它们,也断了你的邪根。”

  崔咏荷出奇地没有生气,微微仰起头,望向站在大厅台阶上的父母,“爹,娘,你们就算把这些书都烧掉了也没用。书中的道理早就在这里了。”轻轻抬手,按了按心口,“除非我死了,否则永远烧不掉。”

  “我们以前太纵容你了,以后不会再由着你这样任性妄为。”崔名亭脸色无比阴沉,“我们明天就上门向傅家退亲,你以后不得与他来往。”

  “不行!”崔咏荷失声地叫出来。

  “你以往不是老喊着不嫁福康安,天天叫着要退婚吗?”崔夫人急切地说,“现在,不是如了你的意吗?你就别再胡闹了,你知不知道这次得罪的人是谁,如果不立刻同傅府退婚,他的气是不会消的,就是这样,还不知道他是否会饶过我们呢。”

  “可是爹……”崔咏荷还想力争。

  “闭嘴!”崔名亭冷着脸一声厉喝,“这种事自有爹娘做主,轮不到你来多话!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出府门一步,给我立刻回荷心楼去。”

  崔咏荷定定地看了看自己的父母,苍白着脸,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拉着韵柔一起走了。

  崔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叹息,“这个孩子,小时候多么乖巧听话,自从和傅家定了亲,就变了个样,全都是傅家害的。”她显然一点也没记起,这么多年来,崔家的荣耀显贵是怎么来的。

  崔名亭神色更加沉郁,“吩咐下去,守住所有门户,绝不可以让小姐出府一步。”

  披头散发,穿着单薄且破烂脏肮的衣服,在夜晚奔跑,绝不是一位大家闺家、闺阁千金该做的事,不过,崔咏荷根本也顾不得自己此刻到底有多狼狈了。

  幸亏她自十二岁以后,就努力地做个野女孩来打击福康安,所以爬树的本领超人一等,才能在各处府门都被守住的情况下从树梢上翻墙出来。

  虽然生平第一次摸黑爬树,衣服被勾破弄脏,手脚也有不少划伤,但飞速奔跑的她,却不曾感觉到疼痛,也没有注意自己的衣衫不整。

  明天爹就要去退婚了,一定要先找到福康安,要他坚决不能答应。

  一定要……

  迅急的奔跑令她猛烈地喘息,但不远处傅府大门前的灯光,已然清晰入眼。

  远远地,看着一顶四抬轿子正往府门去,跟在轿旁的人身形十分眼熟,正是一直随侍福康安的王吉保,既然如此,那轿里的人……

  崔咏荷猛地力量倍增,奔跑的速度加快,扬手高叫:“福康安!”

  轿子立时停下,王吉保在旁一伸手,把轿帘掀开了。

  崔咏荷与轿子的距离也只剩下十几步,但是飞奔的她,忽然停住,再也没有移动一步,脸上那粲然至极的笑容也在这一刻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