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人,总是超乎自己能承受的范围的忍耐,怎教人不担心呢?
从他今天看她说到霍济格时的眼神,他知道,她确实对他有感情。xzhaishu.
而今这霍济格来势汹汹,根本就势在必得。
老实说他有点惊讶,这跟他认识的霍济格很不一样。他所知道的霍济格怎么可能为了娶一个女人而使尽心机?就算他再不济事,再没出息,他毕竟是睿亲王的儿子,更是皇太后最疼宠的孙子,在宫里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
“阿玛,您还在苦恼豫璃的婚事吗?”觉锳送上一杯茶,沉稳地开口。
“唉!”王爷叹口气。“若不是抗旨会连累整个王府,我真想直接进宫面圣,跟皇上抗议抗议。”
“那皇上要是问你抗议什么,阿玛又该怎么回答?毕竟皇太后指婚的对象也不是什么没有地位的八旗了弟,出身既好,模样生得也好,是个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事实上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想逮住霍济格贝勒,阿玛也知道吧?那阿玛又该怎么抗议呢?”觉锳不疾不徐地问,甚至有点在调侃她阿玛的意味。
王爷恼怒地瞪她一眼。“如果今天要退的是你,我还不会这么担心。你很沉稳,也很有智慧。但豫璃不同,她太单纯,那王府的生活已经够她受的,再加上一个风流成生的夫婿,该怎么过下去?”
觉锳抿嘴一笑。“阿玛怎么不想正是豫璃的气质如此不同于其它格格,贝勒爷才会被她吸引啊!我瞧贝勒爷不是个蠢蛋,他也懂得欣赏我妹妹的好,光这一点我就不像阿玛对他这么喝气愤呢!”
王爷又瞪她一眼。“你死我活这是吃里爬外吧?”
觉锳只是抿嘴一笑,但笑不语。
王爷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再问了。“你觉得霍济格是真心喜欢上我们的豫璃的吗?”
“嗯,觉锳是这么认为。”觉锳点了点头。“阿玛从前跟贝勒爷不大熟,可觉锳认识贝勒爷已经有段时间了。虽然我不是那些喜欢他、围绕着他的格格之一,但好歹也观察过他。他的笑容总是夸张,那桃花眼一眯,大家都被迷死了,没有注意到他笑起来眼底没有温度。可是阿玛看过他望着豫璃的眼神吗?”
“什么眼神?”王爷好奇一问。
“嘴角总是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那笑容让他的眼眸温暖了起来。即使没有那桃花般的笑炫目,却更引人玩味。我认为那恐怕才是贝勒爷最真心的笑容。这种改变很细微,不是伪装得出来的。阿玛何不再观察观察他?别急着给他判死刑。”觉锳温婉地劝说。
王爷沉吟着,思考着女儿的话。
觉锳是他的女儿之中最有智慧,也是最能看透人心的一个。如果是旁人替霍济格说话,他是真听不下,但觉锳从不口出妄言,看人向来也极准,所以他开始有些动摇了。
“哼,反正这小子是把我指死了。就算我不接受他,眼前也找不到方法解套了!”王爷眼一瞪,没好气地说。
“阿玛接不接受恐怕不是重点,妹妹嘴里还硬着,但我瞧她早喜欢上贝勒爷,不然不会第向我打听贝勒爷的事情。”
“豫璃跟你打听过霍济格?”王爷一拍脑袋。“你怎么不劝阻她呢?都怪我,那日不该带她进宫,不该让霍济格那小子看到我的宝贝格格。”
“阿玛,有些缘分是天注定的。围堵了这里,总会在那里相遇。会受彼此吸引的就是会,又岂是人可以操弄的。所以阿玛就放宽心,给贝勒爷一个机会吧!”觉锳劝着说。
王爷沉思着,心底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第8章(1)
霍济格很少窝在睿亲王府里不出门,但今天他连出门的意愿都没有,端坐在寝居里动也不动,有时候露出一抹笑,有时候又露出一抹无奈。
他额娘已经来瞧他两次了,好像不相信他会待在家里。所以当睿亲王福晋第三度踏进他寝居时,他都快要翻白眼了。
“额娘,你是不是很不习惯我待在家里?”霍济格无奈地问。
福晋愣了一下,失笑。“我是很不习惯。我看你大概是转了个性子了,居然还真的没出门。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娶亲了,该项有点定性了?不过额娘不是来跟你闲聊的,徇勤郡王现在在大厅,他说想见见你。”
“王爷来了?”霍济格霍然起身,眼底去窜过一抹不安。王爷不会是来跟他放话,说宁可抗旨也不愿把袖篱嫁给他吧?他那日与袖篱谈过后,她终于点头答应了婚事,但是她阿玛还没搞定哪!
光是想到她那难过的模样,就足够他后悔的了。他如果能先跟她把这些事情谈好,她不就不需要忧虑那么多了吗?就算要忧虑,最起码也感觉自己有人依靠,而不是孤军奋斗……唉,当初想起来是那么绝妙的主意,怎么现在竟觉得是件蠢事了?
更别说他有个很难摆平的未来丈人,说不定当真宁愿抗旨也不愿嫁女儿,那万一王爷被抓起来了,袖篱岂不是会难过死?天哪,事情可千万不能这样恶化!
“是啊,我请人端了茶过去,你赶紧过去吧!”福晋笑着说。
于是霍济格再怎样担心也只能出去面对问题了。
怎知他才一踏进大厅,王爷就起身。“我们出去走走,边走边谈吧?”
“好的,王爷。”霍济格也只能答应。
这一老一少就这样出了王府,沿着京城的大街走了出去。虽然王爷说要谈谈,但是一路上一句话也不吭,不由得让霍济格紧张了起来。奇怪,他谈再大的生意都没这样紧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走了约莫一刻钟,王爷终于开口了。“你说说到底为什么想娶豫璃。”
霍济格停顿了一下。“跟她见面过几次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对她的喜爱超过一般,我已经不想入她离开我的生命了。或许王爷觉得像我这样一个浪荡成性的男人感情没什么定性,但我必须承认,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姑娘有了这样笃定。”
王爷停下来看他,直视着他的眼眸很精明,好像要看穿他一样。“或许你说的是真话,我姑且信之。那么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家豫璃会想跟你过一辈子?”
这一问,可真把霍济格给问倒了,他露出苦恼的表情。“我明天已经被豫璃说了一顿。其实我现在很后悔,让她承受这样的压力,不过我并不后悔娶她这件事!”
王爷闻言,眼睛一亮。原来他的女儿这么有志气,敢跑去教训这家伙。不过这也表示豫璃已经把他当自己人看了,地会这样没有顾忌的对他。豫璃对不熟的人都是客气而礼貌的,可见得觉锳说的可能是真的,他的小女儿当直喜欢上这个俊秀非凡的贝勒了。
“王爷,这我不得不说王爷也有责任。”霍济格忍不住抱怨。“那日我替皇祖母去府上拜访,王爷对我与格格来往的意见很激烈,还说会帮她挑个好对象。您说我能放任不管吗?万一您真的把她嫁给别人,那我怎么受得住?届时我万一干出抢亲的事情,闹了整个皇城都知道,那对格格的名誉不也不好吗?”
“什么?抢亲?”王爷瞪他一眼。“你这小子当真好狗胆!”
霍济格也不怕他瞪,交谈了一阵子之后,他也没刚刚那样担忧了。起码王爷没有一开始就表明宁可抗旨也不允婚。
“我也不愿意,谁教我就是不能没有豫璃呢?”霍济格叹口气,可怜兮兮地说。
王爷看了他一眼,神情态度都软化了不少。
“你当真喜欢我们家豫璃?”王爷沉声问。
霍济格慎重地点了点头。“恐怕我是爱上她了。”
从没想过会这样时时刻刻惦记着一个人,欢喜也是她,忧愁也是她。这除了是爱,还能是因为什么?当他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后,接受好像也变得不那么困难了。
王爷往前走了几步,望着前方不远之处的亭子,那亭子里有个穿着浅色衣物的姑娘正在忙着。霍济格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人是袖篱。
“这……这里是殷氏船厂?”霍济格这才发现这是殷氏船厂靠山坡的那一头,从这坡看下去,整个殷氏的船厂尽入眼中。
“你所站的这个地方是我的土地。”王爷双手负在身后,缓缓地说。“从这儿可以清楚地看到船厂,我时常站在这个地方看豫璃工作。你知道当她画了一张自己满意的设计图时,脸上会出现怎样的笑靥,即使让我这个阿玛孤单,即使因此她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我还是忍着放手。我让她继续住在殷家,不是因为我不疼这个儿女,而是因为我太疼她了,你懂吗?”
霍济格闻言沉默了。他昨天听袖篱提起以前回去郡王府的事情,所以也知道王爷会让她继续住在殷家,绝对是因为受不了看女儿勉强自己。这样无私的父爱在他熟悉的圈子里并不多见,大多数的阿玛都希望儿女能简单地服从自己的命令,这样最省事。但他今天才发现,王爷的袖篱身上确实费了很心,包括买下这片紧邻船厂的土地。
恐怕王爷也是希望能更靠近女儿一点,更保护她多一些,但他却能放手让她住在殷家,没有勉强她回王府生活。
“豫璃有你这个阿玛,真是她的幸福。”霍济格轻轻地说。
“我也曾经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对待这孩子,但是后来我才发现这样行不通的。霍济格,你若真心喜欢我这女儿,要好好看看她,看着她的欢喜她的苦痛,才能找到爱她的方法。如果一味从自己的想法去做,你僦会跟我当初一样的后悔莫及。”王爷想起当初豫璃住在王府时那没有光彩的眼神,至今仍教他心痛。
那孩子适应不了王府的生活,但这一次他希望她在霍济格的扶持下,可以适应睿亲王府的日子。
“王爷,谢谢你的劝告,我会谨记在心。”霍济格说,看到王爷已经软化的态度,他知道这婚事不会节外生枝了。
霍济格与袖篱的婚事在徇勤郡王终于同意之后,就快速地进行了起来。
或许皇太后也担心夜长梦多,不知道是怕孩子后悔,还是怕人家格格反悔不嫁,总之,皇太后主导这事,让两方看好日子就快快完婚。
袖篱的不安与担忧在那日与霍济格恳谈之后减轻了不少。事后,他额娘来郡王府看过她几次,都跟她保证不用担心王府的规矩,她不是个古板的人。福晋会这么说,袖篱知道肯定是霍济格跟他额娘沟通过了。知道他会替她想,她心底有了笃定的感觉,终于能够放下忧虑,开始感受到即将成亲的喜悦了。
可惜为了婚事她已经先搬回郡王府住,每次见面都有长辈在,这小两口再也没什么机会独处了。每次都只能透过眼神的交会,一解相思之情。好在只再忍一段时间,他们就可以天天见到彼此了。
在指婚的懿旨下来约半个月之后,徇勤郡王的小格格终于嫁给了睿亲王的二子霍济格,这件婚事轰动京城。除了因为徇勤郡王跟睿亲王都是朝廷里非常重要的人物之外,这霍济格被掳获的消息更是跌碎了一堆公主格格的心。
更何况得到霍济格的竟然是个她们听都没听过的小格格,大家简直都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
今天是霍济格与富察豫璃成亲的日子,稍早两人已经完成了婚礼,此时袖篱正端坐在喜床上,等待霍济格回房。
想到终于可以跟他独处了,心里一阵喜悦。可是想到昨夜与养父母吃的那顿饭,她的喜悦消失了,感到一阵落寞。
因为她是以格格的身份嫁进王府,所以殷家的爹娘不便参加婚礼,昨晚她阿玛把两位老人家请到王府一起吃饭。他们两个手里扒着饭,眼睛去盯着她,好像不多看两眼,以后就见不到了一样。
吃完饭后,她跟爹娘聊了好多话,想起爹娘以前是怎样计划着她的婚礼、张罗着她的嫁妆,现在通通派不上用场,他们心底落寞,她也难过。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儿等。”袖篱怕自己在仆人面前失态,赶紧开口说。
“是的,夫人。那我们就在外面候着,有事请尽管吩咐。”王府的佣人恭敬地说完后就退出房间。
终于独处了的袖篱先拿下喜帕,抹了抹眼里的泪水,强自压抑感伤的情绪。她的养父母抚育她那么久,她一直都把他们亲生的爹娘,更何况他们也只有她一个女儿,想到两位老人家的遗憾,她就难过。
“我不能哭的。”她想到杯水缓缓情绪,但桌上找不到水壶,仅有的两个瓷瓶子里好像是酒。“没办法,喝一点吧,好渴。”
她其实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跟喝水,此时嘴巴干得很,只好将倒点酒喝。喝了两口后,她觉得这酒好像不会很浓,于是又多喝了好几口。
就这样几口又几口,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晕了,赶紧坐回床上去,以免自己真喝醉了。
霍济格好不容易熬过大家的灌酒,努力保持清醒好面对他的夫人。他已经多久没能跟她好好说上话了?更别说是要拉拉她的手、亲样她的嘴,这段时间可真是难熬。想到她就在不远的地方,他真想飞奔过去,瞧瞧她,抱抱她。
当他走进自己的寝居时,内心竟然激动得令自己惊讶。
“夫人在里面吧?怎么没人在里面陪她?”霍济格看几个仆人都站在寝室外,皱起眉头问。
“回贝勒爷,夫人说想自己待着,所以我们就在外面守着。”仆人赶紧低声报告。
他的脸色稍霁。“都下去吧!”
“是的,贝勒爷。”仆人们非常有规矩地退了下去。
霍济格一推开门,就看到端坐在喜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