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消化了一会儿这个消息,才问她:“你说的是真的么?”
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笑得有些苦涩,她说:“是啊,我妈妈昨天同我说的。”
“要去哪个国家?”我下意识地问,如果近的话……
“美国吧,也可能是欧洲。”
“这样啊……”
“陈和平,你能给我一起走么?”她问出了这句话,又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补了一句,“好像来不及了,要申请很多东西,再说,你还有爷爷呢。”
她说了我能说的话,我想了想,又问她:“你要走几年?”
“不知道,可能就不会回来了吧。”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我的心头却压了一块又一块沉重的石头,简直喘不过气来。
我们相恋了两年,我还在规划着未来,她却一瞬间叫我清醒了。在这之前,她从未提过她有一天会走,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甚至很可能不会回来。
我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不舍。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又说:“等我以后读了大学,再找机会出国……”
“陈和平。”她喊了我的名字,打断了我的话语。
我盯着她看,心里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们分手吧,你知道的,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了。”
她不需要我的表态,也不需要我的承诺,甚至不愿意给我一个虚假的设想,决绝地宣告恋情终止。
我睁开了双眼,空姐在轻声询问我是否需要饮品,我要了一杯温开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在宣告分手后的第二天,林丹妮就消失在了校园里,而我连她住在哪里都并不知晓,我们勉强还能够通过通讯说上几句,但她真正出国后没多久,我们就彻底断了联系。
这么多年过去了,见面没什么期待,倒像是赶鸭子上架似的。
前任终究是前任,哪儿来那么多念念不忘。
林丹妮住在一个偏远的疗养院里,我同前台的女士简单交流了一会儿,她打了一个内线打电话,就表示要亲自带我去。
我跟着她的脚步,走过了庭院,停在一幢独立的木屋前,她示意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我向她道了谢,跨步上了最后的几节台阶,推开了门,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人——林丹妮躺在躺椅上,膝盖上盖着毛毯子,看到我也并不十分惊讶的模样。
林丹妮的变化非常大,我一直在张晨的身上找不到什么岁月的痕迹,却能在林丹妮的身上察觉一二。
我能看出她化了妆,她涂抹了艳红的口红,画了棕色的眼线,脸色打了一层腮红,但再美的妆容也无法掩盖苍白的脸色。
她大概生了很久的病,因而失去了许多活力,看着并不怎么叫人欢喜。我心里迅速地做出了判断,又觉得自己太过冷漠,毕竟眼前的女人是我的初恋情人,我或许该更加温情与心疼,而不是渐渐地升起一丝质疑的情绪——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见我几十年不见的前女友呢?
我很好地收拢住了情绪,关上了身后的门,我说:“好久不见,林丹妮。”
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话语中带着疲倦:“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在国内有个朋友,叫李婉婷,她见过你一面,回国后向我提到了你。”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林安妮说话的速度很慢,一点也没有当年跳脱的模样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以为我已经回答了她的疑问,但当她重复问我的时候,我意识到,她的问题其实是——“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想说实话,半真半假地回答她:“国内有些让我烦恼的事,我出来散个心,又得知你生了重病,就过来看看。”
“谢谢。”林安妮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甚至还向我道了谢。
“不用谢,”我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预留针,心里终于生出一些怜悯的情绪,“方便说说你的病情么?”
“你又不是医生,”林安妮轻轻地怼了我一句,像几十年前一样,她抿了一下嘴唇,但口红晕染到了唇线之外,带了些许的狼狈,“活不了多久了,有一天是一天,熬着日子吧。”
“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样。”
“你是不是想问我的家人?”
“没有。”
“我嫁过人,但生不了孩子,后来就离婚了,”林安妮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她显得很平静,“我自己开了个工作室,每天做漂亮的裙子,后来生病了,就顾不上那边了。”
我应该说些什么表达感同身受的难过,但我又没有类似的情绪,因而有些尴尬地思索着社交辞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