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看着我,我猜他突然意识到,他并没有可能和我结婚,我们之间的差距无关性别,而是位置。如果我无法上位,他的婚姻应当选择更强有力的对象,如果我成功上位,那更不可能让彼此之间的勾连来得那么明显。
他给出这枚戒指,只是为了昭示自己的深情款款,或者说哄我开心,他拿定了我不会轻易接受的主意,也觉得我不会问他之后的事情。
订婚戒指如果不代表结婚的未来,价值仅限于一串金钱可以包含的数字。
我又看了一眼,笑出了声:“你给Paul的戒指好歹带个鸽子蛋,给我这个,可便宜太多了。”
他沉着脸,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恼怒,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几个,保证个个带着大号的钻石。”
“这个就很好了,挺好看,你希望我一直带着么?”
他闭上了眼,像是不愿意看我的脸,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而我说不出那一句没关系。
我们终于回到了我们生长的那座城市,刚下了飞机,张晨就接到了一通电话,他的脸色一直很平静,挂断了电话,从后面的下属手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围巾,绕在我的脖子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顶着那张很好看的脸对我说:“我有事要先走,你回家之后,记得想我。”
我也拍了拍他放在我胸前的手:“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对了,新年快乐。”
他的手松开了围巾,转身走得利落干净,或许他知晓我已经被他抓回来了,就如此轻松又放心。
我回到了自己家里,扯下那条围巾随意扔到桌上,又将那枚戒指摘了下来,找了个首饰盒放了进去,身上所有艳色的服饰全都替换掉,喝了一杯热水,就匆忙去祭奠爷爷。
送几样食物,放一束鲜花,再同他聊聊最近工作的事,至于张晨,只字未提。
我踏着雪离开了目的,一路撞见了很多家庭,一家子人前来拜祭。我羡慕他们有家人相伴,纵使失去了一个亲人,也能相互扶持着度过难关。
爷爷离开之后,叔叔和姑姑并没有回来,他们打了一笔钱回来,之后就没有什么消息了。我理解他们,但依旧感到难过,时间和空间是两把利剑,总会将曾经浓烈的感情磨得变淡。
我回了家里,开始清点手上的余钱,存折和银行卡,基金与股票,爷爷也给我留下了一笔钱,算完了账,我发觉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经济压力了,手上的钱足够我找一个二线城市,买一套房子一辆车,再安稳地开个店或者选择重新开始一项事业。
于是我在家里睡了吃吃了睡度过了假期的最后几天,利用假日的最后一个周末,写好了辞职申请书,辞职的理由用了系统里特别常用的说法。
本人因压力过大申请辞去XXXX职务。
我检查了两遍错别字,又打印了出来,做好了装订。
我热爱我的工作,也希望能够继续干下去,但这并不足以让我继续去当张晨的棋子,为他所摆布。
我心知肚明,无论我是否答应张晨的请求,他都会“帮助”
我、“护着”我。但我厌倦了为他掌控的生活,厌倦了周围无数双他的眼睛。我一直在向周围的每一个人说,我胸无大志,甘于平庸,但似乎他们都不相信。
一直以来,我的想法,不过是好好工作,后来变成了做个好官。但我心里也清楚,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也无法改变整个环境,我所在的岗位,我能够做出的事,并非无可替代,换其他人,也一样能做得到。
面对张晨的步步紧逼,我无力抵抗,也不想屈服,那只能当一个漂亮的逃兵。
大年初八,我递交了辞呈。
第23章
选择一项职业的时候,无论签约时是欣喜的、平静的还是失落的,大部分人是寄予希望、试图好好干的。
在体系里混了将近十年,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因为这个理由而选择离开,在读的研究生还有几个月就到了最后的答辩,论文已经基本写好,等待六月份答辩就能拿到文凭了。我本该坚持到那时候,再提出辞职,但从海南回来后,我实在是腻歪了。
我腻歪了与张晨的游戏,不想再给予自己过分沉重的压力,也不像曾经那般,对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抱有恋恋不舍的情绪。
我提交辞职信的时候,江真看了一眼直接对我说:“今天不是愚人节。”
“我也不是开玩笑。”我理解她的诧异,换做我是她,估计也要觉得我自己疯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笔,坐得笔直,脸上也没有一丝的笑容:“陈和平,你为什么会有辞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