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了过来,毛衣透了,冻得直打哆嗦,方才回过味来似的:“干嘛在这儿说,回去说吧,一楼呆不了,上楼说去呗。”
张晨特别自然地笑了笑,也不搭话,只是披着我的棉袄往回走,我们就又走了回去,上了二楼,寻了一间空屋子。
刚关上门,就听张晨说:“过年好啊。”
“过年好。”我反射性地答了一句,张晨的手心向上,往我这边伸过来了。
“嘛啊?”我装傻充愣,当不知道。
“我红包呢?”这么大人了,要红包也是不害臊。
“给小田了,你没有了。”我也不知道为啥要说实话,可能逗他比较好玩儿。
“哦,这样,”他把手缩回去了,低垂着眼睑,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没精神了。
我当然知道他在演戏,可我偏偏吃他扮柔弱这套,我看不得他受丁点委屈,纵使知道这都是假的。
“等我回去,给你再包一个。”
“陈和平,我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你不给我红包。”
“都说了,回去给你再包一个。”
“你不给我打电话。”
“……”
“你不想我。”
“……”
“你都不会吃醋的。”
“……”
“你不喜欢我。”
“……张晨,差不多就得了。”
“陈和平,”张晨抬起了头,眼神锐利得可怕,“大过节的,你让我痛快痛快,好么?”
我也直直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一会儿跟我回去,我们回西边的房子里。”
“郊区的别墅里住着小田呢,大过节的放人一个人不合适吧。”
“他和你不一样,陈和平。”
“你肏小田,我肏你,是挺不一样的。”
“陈和平,我说了,你和他不一样……”
“张晨。”我看着他身上的外套,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他应了一句,眼神里带了点探究的味道。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相拥着醒来,他的手搂着我的腰,笑嘻嘻地说了一声“活真好”。
“张晨,”我盯着他的眼睛,有无数能刺伤他的话语翻滚在嘴边,却终究说不出口,“过年好。”
“你要说的不是这一句,”他拢了拢我的外套,说得漫不经心,“说吧,甭别着,难受。”
“你开了小田,断了外头那一堆炮友,以后也不乱搞,我就搬到西边的屋子里,咱们就定下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一番话,大抵是累了,疯了,也厌倦了。
张晨在我说出前五个字的时候,就闭上了眼,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等我说完了,又顿了几秒钟,表示他听到了,也认真思考过了。
他说:“陈和平,我没办法答应你,我是商人,这买卖不划算。”
“不划算么,”我心里竟然也没有多少惊讶的情绪,被拒绝在意料之中,他如果答应了,反倒会叫我惊讶,“那就算了吧。”
疗养院的房子大多布置得比较温馨,这一间却不知怎的,入目都是冷色调,凭添几分寒意。日光透过窗户撒在张晨的脸上,渡上了一层冰凉。
张晨默不作声,这个房间愈发来得压抑。总将暧昧包裹在表面,时间久了,似乎能忘记赤裸的冰凉。趋向更加舒服的方向,是人的本能,张晨过惯了多个关系同时推行的生活,他习惯于享受他人的爱意与肉`体,便不会再控制自己,也不会愿意“委屈自己”只保留单一的性伴侣。
并非自作多情,我知晓倘若有一日,我与他的情人和炮友们一同涉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先救我。但我也清楚,叫张晨放弃诺大的森林,独守一人,也决计不可能。
古人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张晨在能够兼得的前提下,就没有理由,去放弃一个。
“陈和平,”张晨打断了我并没有什么意义的思考,他不知在何时睁开了双眼,又点燃了一根烟,“我进去之前,你不是答应我了么?”
我向他伸了伸手,他便又点燃了一根烟,递给了我,我夹着烟,吸了一口,吐出了几个圆圆的眼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我当时在想,你进去个三五年,周围的人都散了,出来的时候举目无亲的,我就带你回家,养着你,那样也挺好。”
“你这话说的,还是喜欢我的。”张晨一下子笑了起来,眉眼间多了几分轻松惬意。
“晨儿,求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刚刚都说清楚了,你这也出来了,咱俩断了吧。”
这句话我心平气和、轻轻松松、几乎是愉快地说了出来,张晨也用几乎同样的态度回了我一句:“不可能。”
我就“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到底还是不想大年初一挨他一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