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话可说,我要说些什么呢?说我一直在试图与张晨撇清关系,说我在试图走我的人生、不为他人掌控。
我终究是个不够狠心的人。
纵使我能亲手把张晨送进监狱,也做不到在能伸手帮人的时候缩回手去。
我担负不起数万个家庭的动荡,也担负不起对外项目的搁浅。我总以为我是个再渺小不过的人,但我做不到视而不见、转身离去。
我不再说话,吴清飞却伸出了手,他说:“陈董,合作愉快?”
我没有伸出手,只是看他:“董事会那么多人,内乱到这种程度还没有定下人选,这里是不是有你的功劳?”
“你是张晨制定的人选,我一把年纪了,不想再背叛他。”
我没有伸出我的手,但没拒绝本身就是一种默认,吴清飞向我告辞,并表示明天会再来。
我没有送他,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许久,直到电话铃音重新响起,我看到了郑东阳的电话号码。
我接通了电话,想了想,按下了电话录音,覆在了耳侧,我听到他说:“我刚刚得知了消息,吴清飞过去找你了。”
“对。”
“你有什么打算么?”
“我还没有想好。”
“陈和平,你可以将手中的股票抛售变现,这摊子事你没必要参与其中。”
“这么大的数目很难脱手,即使出手,也会带来更大的动荡,集团会死得更快。”
“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从中斡旋,你将股票直接转给几个大股东。”
我看了一眼时钟,脸上满是嘲讽,话语却很平静:“我无法信任你,我找不到理由,让你对这件事这么关注,甚至亲自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
“一切为了社会的稳定和国家的安全,这件事毕竟太大了。”
“多少利益能够通过这个途径进到你派系的口袋里呢?”
我只是试探了一句,他的呼吸却急促了一瞬,或许是刚刚上手,还远不如他拉下马的那一拨人来得自在从容。
他这样和那些害你父亲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想质问他这句话,但我并不想激怒他,这个世界,有太多权利能做到的事了。
我用手指敲了敲额头,让自己的愤怒消散保持冷静的头脑,我说:“你或许忘了,除了张晨之外,我也握着你很多把柄。”
“陈和平,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
“我们相识了这么多年,也只有这几年,我才真正看清了你。”
“你是圣人,但绝大多数的人无法做到这一点,人在不同的位置上,总要有一些无可奈何。”
“你会是一个好官么?”
“那要看你对好官的定义是什么,陈和平,有一些事,总是不得不去做。”
“我理解你的困难,”我也难以相信,我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和他继续讨论下去,“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障碍,有些事,总要烂在心里。”
“本来也没什么事,”郑和平笑了起来,十分爽朗的模样,“既然你不愿意转移手上的股份,那我只能祝你一切顺利。”
“也祝你一切顺利。”我说完了这句话,挂断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到了桌面上。
第72章
张晨判了,有期徒刑10年,我没去参加他的庭审,也没有观看网络直播。
舆论的关注加上他与落马的那位的继父子关系,让法院做出了证据范围内最大的惩罚。
也在这一天,张晨名下的集团宣布了新一任的董事长,我在股东的质疑声中接手了这搜巨舰,并出席了记者招待会。
我的个人信息全部公布在了网络上,公关部挖出了当年的部分视频资料,力证我清白、公正、光明、无私,增强股东、员工和社会大众的信心,郑东阳因为那夜的电话没有插手,相应部门里我当年在这座城市里积累的熟人大多给了面子,当然,也有上面不想让集团轻易破产的原因在。
记者发布会进行得很平稳,所有的问题都在之前商定的范围内,我回答得相对从容,一些过于专业敏感的问题交给了两侧的助理,再棘手的,吴清飞也会回答。
记者招待会即将结束的时候,话筒递回到了央视,我听到了非常熟悉的声音,寻声去看,竟然是李婉婷。
她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身上多了一份从容不迫,单手拿着话筒,问了一个在商定范围外的问题:“是什么让您下决定参与张晨集团的管理,据我所知,您与他的感情并不好,他也对您当年的政治生涯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李婉婷问得出,因为她最清楚不过当年在鹿市到底发生过什么,也只有李婉婷敢问出来,因为她的父亲是她最大的资本。